半个月亮

“咱幺儿想要台电脑，那短信上说还差个几千块啊，伴儿，这可咋整？”农妇一直翻阅着他小儿子前些时候发来的短信：“妈，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咱幺儿想要台电脑，那短信上说还差个几千块啊，伴儿，这可咋整？”

农妇一直翻阅着他小儿子前些时候发来的短信：“妈，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妈，没钱了，你是爱我的，对吧。”

农夫的目光锁定在牛棚里面，看一眼，别过头去，再看一眼，再别过头去，如此循环往复。

农妇见他这样，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母牛，跟了咱小十年了，福啊，啥也没享到，尽忙活了一辈子。吃了不少苦。老了，也不得安生。那孩子也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爹，现在，连妈也没了。命啊，命啊。”农妇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差不多了赶快回屋，天凉了。”

农夫静静地看着农妇摆在月饼旁的亮着屏的智能手机。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了，农夫紧握双拳像牛棚走去，走到牛棚面前的时候，紧握的双拳舒展开来，然后他用粗糙的手摸着母牛的头“明儿，就是你了。”说罢，也转身向屋里走去。突然，他又转身走向牛棚：“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别再遭罪了。”

农夫妇坐在床上，倚靠着墙，眼里透露着无尽的累意。“不知道咱孩子在大城市生活的咋样？过得好不好啊？今天早上新打了些月饼，不知道孩子吃不吃？有几年没回来了，不知道他是胖是瘦......”

“哼，他眼里，可能只剩下那些俗气玩儿意，哪还有你。”农夫点了根烟，手上拿着一张二十几年前的照片，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看你说的，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还说不在意，是谁上次带了一个月咱儿送的皮带，逢人就炫耀，没个老人样样”

“皮带，皮带，三年多以前了吧。他好久没来了”

“孩子工作忙，哪有时间看你这个老人来啊”

“没时间吗？有这么忙吗？看看，小时候多可爱。那时他就这么小一点，整天黏在我身边，像个跟屁虫。”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这时的院子里静的可怕，母牛静静地用鼻子蹭了蹭公牛，没有哭闹，没有不满。牛棚水槽里面有个“月亮”，圆圆的，大大的，亮亮的。哦，原来这是倒影，月亮的倒影。

母牛看向天空，这天上的月亮圆的那叫一个厉害，“这月亮真圆啊”母牛感叹道。公牛还是沉默的，他只是竭力靠近母牛，紧贴她每一片肌肤，吮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公牛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了，再一眨眼，又清楚了。有一滴从公牛脸上落下来的“水”落在水槽里，“嘀嗒”的一声，“月亮”碎了，取代它的时一片又一片的残月。水纹一圈又一圈从“落水处”散开，最后又归于平静，但是，月亮好似残缺了，不完整了。

天逐渐亮堂了。

“哞”的声音响彻在院子里。母牛被农夫关在三轮上的铁笼子里，她好像微笑着，但是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轻摇着脑袋。她看着疯了一般挣脱脚链的公牛，尽管他腿已经流血了依旧不停止妄图冲破它。

三轮开走了，母牛给予了公牛最灿烂的微笑，而后再次摇了摇头。公牛声嘶力竭地叫唤着，可是，那熟悉的声音早已不再。许是老天爷也在帮他，那链子果真被他挣脱了。然后他冲向农夫妇离开的方向，用尽全力奔跑。

终于，他看到了她。

“你是不是傻了，快停下来不然你会死的”母牛看到了在后奔跑的公牛。

“不，哪怕死。妈妈，我可以保护你的”公牛高喊道。

没有人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们在做什么。他们只是自顾自地：“那头牛疯了之类的话”。

农夫妇看到了后面奔跑的公牛，停下了车。

公牛跑到车边，一遍又一遍地绕着车跑。再跑到第六圈的时候，他来到农夫妇车前，“扑通”的一声，他跪下了，这时笼子里的母牛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似下一秒就要肝肠寸断。

公牛在跪下后，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头，不敢有丝毫懈怠，大家知道这是在鞠躬。

“它这是在让咱放了母牛啊”农妇无奈道。农夫握着方向盘的手颤了颤，随后又紧握。

农夫看准时机又发动了车，农夫逐渐加快车速，母牛眼里的公牛也越来越小。突然，母牛做了一个决定。她用身子撞击着笼子，一下，两下，三下……在农夫妇赶到屠宰场的的时候，笼子被母牛撞破了，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

不一会儿，公牛也来了，他是踏着血红色的路来的，一步一步显得极其坚定。

公牛走到母牛身边，此时的他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顺势一倒。公牛倒在母牛旁边，一起等待这死亡的到来。

“傻孩子，你应该好好活着”

“一家人分开了算什么一家人。”

周围安静了一会后，又开始了嘈杂的声音。这时农夫连心都在颤抖，但为了孩子，又不得不这样做。

“卖两头牛，多少钱？“

”额，两万五，最多了啊“

”我儿上大学需要钱，三万“

“老爷子，这价不是这么算的啊，你也得为我们考虑考虑，你儿子上的学需要钱，我们一大家子生活也要钱啊。”

农夫妇明显有些手足无措。

”得，得，得了，成，三万就三万，大不了我少挣一点儿么。“

当天晚上，农夫妇的儿子就来电话了。

”妈，我现在需要钱啊，钱呢？“

农妇喃喃道”你可还记得你有多少年没回家了吗？“

”妈，懂事儿一点吗。我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生活啊。哦，对了，让爸把钱打到我卡了,爱你，妈。“

”好“

挂了电话后，农妇看着天上高挂着的明月和空荡荡的牛棚，不禁感叹：“儿啊，你什么时候来看看妈妈啊，妈想你了。”

桌上的月饼依旧新鲜，天上的月亮仍旧高高悬挂，今晚的夜晚极为寒冷，周围也是极为安静的......

“儿啊，妈想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