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类连接6

赵传物与郭伽比赛在来之前就得到了很广泛的宣传，老板甚至有想法，让赵传物把这一场比赛作为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但赵传物没有给出回

赵传物与郭伽比赛在来之前就得到了很广泛的宣传，老板甚至有想法，让赵传物把这一场比赛作为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但赵传物没有给出回应。

这段时间对于赵穹来说过得很快。他很喜欢在父亲的训练室看书，书本的知识与他发生有趣交互的同时，他不必为庞然的知识之海淹没而担心，在他脚下，有一艘永远不会沉默，随浪愈高而愈张扬的小船。

父子两人几乎不需要交流，就算在比赛当天，赵穹也没有问过父亲对手的实力怎么样，有没有赢的把握… 他们照常进入场馆，李费玻已经在擂台下等待，这一次他早一步准备好了器材。远远地就给赵传物一个手势，让他赶紧去更换着装。赵穹快步走到擂台前，打开仪器箱，检查器械的功能。

场内的声音在一个瞬间爆开，从擂台的对面走出一个女人，她的身材高而壮，肌肉的线条十分明显，脑后甩开一道马尾，表现出女人特有的柔和以及之下的倔强。

解说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用来嘲讽郭伽的女人身份，观众台上立刻附和大笑。郭伽脸上淡淡的笑容与男人们的笑对应。被挡在空气墙后男人们从嘴中说出一些他们也会觉得心虚的话，放在任何人眼中，他们都没有优势。

郭伽的大步前进英姿飒爽，赵穹眼里这个女人同时具备男女双方的优点，显得很完美。但当她站上擂台，他还是要尽自己所能的克制自己的欣赏，把她作为一个敌人。

注意到赵穹的视线，郭伽看过来，“你就是赵大哥的儿子？百闻不如一见，真有军师的风范。”

赵穹感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加剧了他的心跳，他把这种情绪定义为恐惧。

“你跟我父亲有一样的气质，你们都很强。”

“夸女人强是没有好处的。”

“那你就不算女人。”

“这句话放在任何女人身上都不合适。”

赵传物从准备间走出，他的步伐稳定，观众的叫嚣和多数人都会进行的双方比较他都不放在心上。

擂台上两人对峙，屏幕上的倒计时配合“滴”的长声刺响都让人压抑和紧张。

“对方的伸展性很强，小心躲避她的摆拳。脚步尽量放缓，不要被她影响节奏。”

“他没戴耳机。”赵穹只说自己的发现，李费玻侧头看赵传物的两只耳朵，点了点头，却没有其他任何表示，依然专注在擂台上。

郭伽没有教练，她是一个人来的，老板当时让她加入有一部分原因是接替赵传物，出于性价比考虑，老板给她安排了教练，但被拒绝了，除老板以外没人知道她用了什么理由。

就如李费玻的判断，郭伽的摆拳速度很快，配合腰部旋动，范围也很大。但摆拳的劣势是不方便衔接上其他攻击。赵传物依然偏向观察、试探、强攻的攻击模式，对攻击防守稳定，并且很快就能抓住对方的攻击间隙回击。

郭伽矮身从直拳连打，赵传物慢一步压低重心，双臂被拳头直击，他本能地后退，前者立刻跟上。拳头的每一次打击都强有力，赵传物在连续攻击之下陷入被动，后退之势一旦开始就很难中止，不得不快速倒退，寻找对方攻击的缺口。

赵穹的注意力集中，他在几次没有规律的呼吸之后把自己代入到赵传物的观察角度，意识外身体跟随擂台上两人，如同一架在追捕目标的高速相机。

郭伽的攻击看不到尽头，她又一拳打中赵传物之前几次的受力点，肌肉受刺激紧缩，他的臂护因此露出一个空隙。直拳、摆拳组合，郭伽保持两人距离的同时，连续快速的攻击，快速的摆拳抓住了赵传物紧绷双臂架挡的时间，将拳头直接打在他侧脸上。

赵传物快速退后两步，半面视野受限，还没有来得及适应他就听到了烈烈拳声。赵穹呼吸凝滞，一瞬间从赵传物的角色代入中惊醒。迎面而来的拳头在他面前消失，但踏实出现在赵传物面前。

“击倒！”裁判大声宣判，倒数的笛声随后跟上。赵穹听到观众席上的骂喝，内容都是一些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他清晰地看到观众与一个善于思考的个体之间的界线，并感到无力。

倒数到第七声，赵传物从地上爬起来，也立刻有人跟上大喊让他赶紧滚蛋。赵穹只有沉默，他想要有一个明辨是非的声音，理智的声音，帮他用大的声音喊回去，这种强烈的想法几乎从腹腔内爆炸出来，但在看到父亲轻松的笑容之后，他立刻收敛了被外界激起的情绪，并未自己的失态赧颜。

“你是因为我笑的？”郭伽也流露笑容。

赵传物：“不是，是因为我儿子，他有时候还是会像个孩子一样。”

“是嘛，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他其实也像其他小孩子一样需要你来给他指路呢？你现在给他指出来的路可不是很好。”

“不会，他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我很清楚越是给他清晰指明的路，他越不会往上面走。越是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越是甘之如饴。”

“你给他留了一个很危险的问题，到时候可没有他后悔的机会。”

“接着打。”赵传物身上的汗水干涸，但双眼仿佛沉入水中。郭伽受到这份沉静影响，右侧身弯臂，让右拳从下提上，这一拳的发出令她本人惊讶，它很稳定、均匀，就像在没有阻力却有实体感的水中。

赵传物眼中仅有快速放大的拳头，水流帮他先于视觉感受到这一拳的移动轨迹。赵穹亦是沉浸在这份顺水而行的快感之中，好像周围的所有动静都在它们引发的一瞬间与自己建立起联系。他只需要轻轻一个动作，这些与所有事物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水流便会帮助他完成他想要的行为。这股力量顺应自然，它是自然之中一个带有目标的综合力，只是在需要的时间出现，将那些一发千钧的机会全部归顺在一处。仅仅一瞬间，赵穹从沉水中浮出，人类的感知驱赶之前不正常的大脑行为，认清现实的理性逻辑把只出现瞬间的片段判作臆想，全部驱赶开。

擂台上赵传物前倾上半身，先一步用胸膛迎向郭伽的重拳，同时他的右摆拳向对方的头部打去。这只拳头上的肌肉从肩膀到手腕一层一层向上调动，形成一圈圈加速带，从拳中心打出的力量粒子从加速带走过，得到无数力量的累加。

郭伽的牙套被这一拳打飞，她后仰倒在擂台上，陷入瞬间的晕厥。眼皮轻微颤抖，她很想要睁开眼睛，随后迎来的头疼影响到她调动全身肌肉，动作没有结束，同时倒计时的噪声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她还听到观众席的叫好声，不甘心的想法在出现后迟钝化，她想要获胜的想法与迟钝化带来的疲惫对应。另有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蔓延，如果不立刻接受治疗，她的大脑可能留下后遗症，她的拳手生涯结束之时，就是她生命终结的时候。

倒计时到最后的吟唱，裁判的声音拖得很长，但电子的钟点声均匀铺开，时间的线条出现在她眼前，很多的线条慢慢稀疏了，她的视线失去集中，分不清线条还是平面，一切归于寂静。

“急救箱拿上来。”赵传物早就喊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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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后来出了什么事？”李四方直觉到故事的结局并不是很好。

“我父亲在那场比赛之后离开了赛场，我一只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生命力一点一点流失。你看过du瘾发作时候的人吗？这样的人只是受到身体的折磨，他们比我父亲轻松得多。我没有看到直接的外力作用在他身上，但在离开赛场后，他的心理一点点被侵蚀，逐步影响到身体健康。从我的角度看，他很早开始就出现幻觉了，他把郭伽阿姨当成我妈，或者把其他孩子当成我。我们找过很多办法，他还因此染上了镇痛药药瘾，他用一种痛苦对抗另一种痛苦，并且逐渐把自己的意志消磨掉。我找到了我母亲，希望给他寻找一个心灵寄托，但失败了。我母亲的力量还不够，加上我也不够。他心里对于战斗的渴望超过所有对他重要的人。郭伽阿姨劝他重回赛场，实际上他偷偷进行过几次格斗。并且我们能明显看出来，在进入格斗之后他的精神状态会恢复一些。但当他清醒过来立刻就会被自己的对我们的良知压到。他坚信自己的意志能够战胜对任何事物的渴望，没有任何一种物质是他不能摆脱的…”

赵穹经过很短时间的沉默就继续说，“这种摆脱的想法在后来发酵，一步一步演变成对身体的厌恶，对行为的厌恶，对他自己人格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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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凡舟一直想要带赵穹离开，她不希望赵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步一步走向毁灭，但她无法劝说赵穹，即使是她也期待有一天赵传物能恢复过来，即使依然离开不了擂台，但至少人是健康的积极的。

赵穹已经不再给赵传物讲述擂台里的事，因为后者对与之相关的事都有相当的抵触。

赵传物一直在寻找原因，他剖析自己的内心，想要找到其中的一些线索。每一次回忆他都能看到许多让他印象深刻的事，那些过往的，他所不愿回忆的片段在他面前形成一个完整的逻辑。它们自然的盘曲在一起，从赵传物的回忆行为里获得生命力，用生命体特有的方式，完成本能的动作。

他的灵魂用自己编织的虚伪良知背叛了他，反对了人类仅仅为自己而活着，以自私为根基的原则。身体出于保护制造出许多幻觉，掩饰压制这种自我认知的崩塌。从他灵魂中剥脱出的一部分，成立了一个用社会良知建立起的法堂，放大所有人的缺点、丑恶，让他羞于面对自己拥有并必然会失去的一切。它用自然界必然会发生的生死交替作为依据，企图找到一种更加高效的方式，取缔动物在其中承担的角色。它要进而否定世界，让一切都是矛盾这个事实以极端的方式呈现出来。它求乞的是永恒的寂静。并做好打算付出所有的运动的一切。

赵穹、赵传物他们都没有发现，那个狡诈意识的所图，他们依然认为人的心病能够用意志去战胜，能够在物质的美好生活和精神的不懈追求中获得超脱。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在个人的放任上。

赵传物把自己锁死在一个书库和训练室，他从书籍中翻阅寻求更加强大、坚定的心灵力量，用苦练压榨出自己的潜力，消耗自己的体力。

从字里行间他找到了许多值得信赖的理论，在真实的案例里他看到了人性的卑微和整体趋向的统治力。他尽可能用易懂的方式把他们记录下来，帮他延续生命的并不是文字间的超脱思想，而是他自私地想要给赵穹留下一些别人，其他父亲无法比拟的事物的这种想法。

他坚持用文字来诉说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用一个老人的口吻叙述过来后必然会有的理解。他不再有什么主张，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在最后他甚至已经没有不正常的行为了，那个被伟大了的力量在扼住了他思想的喉咙，却也只能放任他用弥留之际的双眼扫射过天地之间的山川草木云雨星辰。

徐凡舟庆幸赵传物失去了疯狂的个性，她希望在以后能够一直得到赵传物存在的背影，希望他缓慢的学习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自理能力，这样她的儿子不必因为失去父亲悲痛，而她则可以尽所能为两者提供合适的生存环境。她们将能够正常地生活下去。

赵穹陪在赵传物身边，两人依然只是阅读，心照不宣地提取出书籍中的部分不需要解释就能心有体会的道理。书中的多数确能用一句两句道理讲清楚，却一定无法传达给其他人。所以两人都一样把时间放在沉默上。

赵传物感受到了自己的死亡将至，他也希望把自己的心得告诉给郭伽和其他的拳手，所以嘱咐赵穹尽量不要距离这个地下世界太远。

他把最后的任务完成后就耐心等待着。

赵穹也看到了生命的终端，这时的他不再需要对赵传物说任何话，这将无法形成任何影响。他与赵传物一样停留在末端，这下不用他们主动去走了，会有一股力量把他们往悬崖边推进。

赵穹不说话，因为无用。赵传物也不说，因为该说的都说完了。

生命如此明确地流逝，是到了不期待再有任何阻力拦截它的时候。掐在赵传物思想上的手掌缓缓松开，还有一股气息从他断流的喉管里溢出来。

----- “后来我母亲带我离开了这座城市，但我经常回来。地下擂台也从我父亲离开之后开始衰败，当然这是好事。”

“郭伽阿姨其实已经有很长的职业寿命，她甚至雇佣其他人与她比赛。最后死在擂台上。我找到她的一块无字碑。”

“最后，城市里再也找不到类似的场合了。你说这是不是标志着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

李四方推断这样的逻辑是没有问题的于是点了点头。

“我很认真地研究杀死我父亲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它肯定不是像大家嘴里常常念叨的那种历史的必然、社会环境、大势所趋，但又是类似的东西。只是这更加致命，而且无形无质。”

“我给它准备了一个名字——效应链。这是一种可以被控制的力量，它由你的理论中的概率云拼凑而成。但参与效应链的所有概率云都到了即将满盈的马上就要落下雨水的阶段。那条看不见的链接贯穿所有云层，造成了一个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只要掌握所有的路径上的满盈概率云就能达成结果。但这可能吗？”

“所以还只是猜想。”

说话间福内积取得了比赛的胜利，他又对赵穹招手，并且指了指一楼的大门。

“走吧，去尽可能地了解效应链。”

在一楼原本的厂房大门口，大门旁边的小门被打开，福内积很熟络地与两人打招呼。赵穹已经在尽量处理自己的不适应，他回想起以前对这个男人的称呼。

“福叔”

“小天啊，已经张这么大了。你还在调查你当年的那些事吗？”

赵穹：“可以这么说。”

福内积好像在回忆，他用干涩的嗓子断断续续道：“我知道一些，我像你也会奇怪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就只有我还活着。我想与其让你调查过来，不如我主动走出来。”

“我们进去说吧。”他打开门，让出一条路。场馆的一楼在构造上几乎没有变化，只是墙面经过重新粉饰，走道铺了一层新型水泥。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光线一直都不是很明亮，仅足够辨明道路。

福内积从这里就开始讲述他的事。

“除了当时的老板，应该没有人知道，我是警校毕业，之后直接进入了编制。”

他停顿了一会儿，想要看赵穹的表情，但在黑暗中这很难办到。

“你应该想到了，我被派到擂台的卧底，为的就是管理这里的秩序。这样的场合在这个国家不少，一直被当做垃圾桶使用。”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你的事我一直都知道，还有其他拳手留下来的孩子。”通道走到尽头，他们开始绕圈，在赵穹眼中这里的构造太过熟悉，竟然会让他把记忆与现实发生交错。

“老板其实还是原来的那位老板，只不过现在是其他人在管理，他应该还记得你，如果见到了，他说不定会让你陪他到处走走。像其他老人一样。”

“你这些年发现了什么？”

“有关拳手在离开擂台之后很快就会销声匿迹的事，我也调查了很多。结果跟你一样，他们不是藏起来了，而是确定的，都死了。这里面身体原因恐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到了，这是我的休息间。在擂台重建后，我就申请回来，不管是单位里还是老板这边，他们都没有拒绝我。你们坐。”

休息间里有椅子、桌子还有一些锻炼器材，福内积烧好了水，给两人倒好茶。

“我详细地跟你们说说。这对你们调查那个应该有帮助。被派到这里的时候，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大家都差不多，单位应该也只是认为这是平常的任务。以我的能力自保应该足够了。”

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因由他嘴边吐出的气息旋转，热气被一口气吹散开。

“当时我有一个师父，我跟着他学拳击，他给我的印象很好，老板给我的印象其实也很好，他不会亏待他的手下。他们从这里的观众手里赚钱，而观众一直依赖，观众给的印象最差，我甚至想，他们这样的人也只是垃圾而已，就算被老板拳手这些人收割干净，这也很正常，最后承受不住会自尽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不过这种观念慢慢变化，到最后我不得不把责任全部推到更加宏观的方面上。这些观念就是我要说的，那只看不见的手，来自整个人类的集合意志！”

“还是说回我的师父，他是个很普通的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男人，依靠打拳，他也赚到了一些钱。他教会了我怎么控制伤害，换句话说就是挨打。在教会我之后我就发现他有退下的想法了。他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赚到钱之后就会想收手。我发现问题就是在这个时候，在离开赛场之后，他就表现出异常。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在他离开后第二个星期，早晨我在场子外面训练，结果我看到了他，他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场子，那双眼睛真的让我害怕，我一边靠近一边叫他。之后见他慢慢有了一点人的感觉，他醒过来之后很迷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这样的事后来出了好几次。”

“梦游？”

“类似，但一般的梦游只是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梦游者的大脑不会比寻常时候敏锐，但是他在那种状态下表现得很…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为了达成目标，他会有很多出乎意料的举动，甚至让他自己压抑。他把自己锁在床上，让他的妻子保管钥匙，但在梦里他能伪装出正常人的表情和语气，欺骗他的妻子锁打开。每一次的目的都是走到擂台上。心理治疗几乎没有效果，药物也抑制不了他经常发作的暴躁症。”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他自己则更加着急。最后他拿出了一个方案，他认定这只是某种上瘾行为，只要他忍住一段时间不去做就能慢慢缓解。他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有一台直接插进他食管的用流食定时定量输出的机器，他用橡胶材质固定了他的上下颌，同时也固定了他的四肢。辅助老人的自动座椅帮他处理身体清洁问题。他给自己使用电脑的权限，但只能使用双眼来移动屏幕，通过电脑来分散注意力。他要求只要连接在他身上的安全记录仪不报警，就不允许其他任何人进入。”

“用这个办法后，他只有前两个星期还会偶尔暴躁地挣扎，但连自残都做不到。”

“我一度以为他终于要成功了，通过我的电脑，我可以监视他每天浏览的内容，这样也能更好地监视他的心理状况。就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发现他迷上了编程，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用来学习编程语言和算法。当时的我觉得这是一种好迹象，甚至一度询问他要不要出来，我以为他正常了。但他说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冷静。”

“我们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半年左右的时间，我突然收到消息，他的妻子说他死了。到现场时，我看到他的尸体，肚子鼓胀起来比孕妇的肚子还要大得多。他用电脑主机作为运算单元，让他使用的那台简单的流食投喂装置获得了可操控性。还把空调的压缩机功效集中到了流食投喂机上，这是安装仪器的师傅的疏忽，这种仪器并不常见，电工师傅就把两台仪器击中到了一起。”

福内积的眼睑低敛，目光在茶杯上停滞。

“就算是这样也还不够。因为他每天的食物和补水都是定量投放的，由他妻子主动投放。他胃囊内的很大一部分食物都已经霉坏了，这些食物被他藏在输送管道里。”

“更多的拳手都在台上被人打成重伤，之后也抢救失败。这不是诅咒，从我师父死亡之后，我就相信，自然从来没办法给人这样的压迫力。最强的压迫都来自于人类自己，但这种力量不应该被任何一个人控制，单位的领导不像是说谎，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我往上调查也受不到任何阻力，因为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会知道。你们会调查这个，应该也是因为你们也遇到了类似的事吧。这是我发现的一种规律，这并不是有某种引力在作祟。而是当人的眼睛看到了某种广泛存在的真相，就没办法继续忽视它们。异常的现象一直都存在，而且遍布生活的角落，它能够隐藏起来只是因为人类的精力不够，好奇心也不够。”

在走之前，福内积还说自己也有过一段时间，在擂台消失之后，狠狠地失落了一段时间，那时候真是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了。能够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沉浸在工作中。他说自己这点经历算不了什么，只是给年轻人提个醒，大多的事情是很容易就能带过的。

“我这边发现了一个资历很好的基因工程师，回去之前，我们先去找找他。”

“你怎么找到的？”

赵穹歪嘴笑道：“你以为我会有很复杂的人脉？这年头有什么是网上找不到的？浅层网络上的那点东西就够一个人消化几辈子了，更不用说下面的深海。”

“网络方面我不是很擅长。”

车子跟着地图走，短暂地路过农村驶入城市，城市的分布在这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密集度大涨。同时一个国家范围内的人经由便利的交通和网络生活习惯和方式都有一个趋同变化的倾向。

地名在这个时代一定要一个地标景点或景观作为依托点，否则几乎没有记忆点。就如他们现在所在的城市，名字就叫祥龙，来源于祥龙山。在网上，赵穹找到的一位叫做陈迹的基因工程师，这个人所负责的项目组最近的一个项目就停留在祥龙山上。

山上的风景很好，傍晚的时间，游客络绎沿着百十来级台阶走下来，气氛融洽、安详，看不到阴霾的脸庞，令人怡然心往。借这里的几分平和气，两人心里的压抑冲淡一些。

“上面有座龙王庙，陈迹应该就在这里。”

“基因工程师为什么会在这里工作。龙王庙是一个研究所的名字？”

“这是一个很有现实意义的问题。”

李四方困惑，赵穹立刻解释：“本世纪初流行一句话，21世纪是生物的世纪。生化人、变异人的概念在那时候最火。但是没人说得清楚，这句话里面的生物到底是生物的哪个方面。你知道现在最赚钱的生物专业是什么吗？”

“还有什么比基因改造更有吸引力？”

“那你就只是参透了社会的一部分本质，画大饼，描绘未来确实很一门赚钱的生意，但还有更赚钱的，生物环保。古代皇帝登基要给自己找名正言顺的理由，要改出一些天龙贵族的名号，环保也一样，这是一杆永远不会倒的大旗。在旗下，通过描绘概念和一些纪实灾难，让它们瓜葛到生物上，就能在民间盛传。而且这个专业并不需要太多的专业知识，会发表呼吁就可以了。”

李四方轻轻笑起来，虽然赵穹的话尖酸刻薄，但逻辑上没有毛病。

龙王庙最近还经过翻新，墙壁上的红漆娇艳欲滴，实际上也真有几个水滴状油漆点粘在墙柱上。

庙周围有一块好山好水的地，据说泉水从明朝就有了，但并没有人来证实。两人在庙旁边找到两处临时搭建的箱体式住宅房。这种建筑一般可以拆卸重复利用，适合做野外各类调查的人。

房门是关上的，赵穹敲门没有等到人，转身打算去窗户旁边看看就有一个中年男人靠近。

“你们有什么事吗？”

“爸爸再见！”中年人刚刚问完，身后又听到一个声音，三人的注意力都移动过去，在庙前的阶梯边缘，一位妇女带着她的孩子朝这边招手。

“再见！”中年人立刻挥手回应，并给太太一个无事发生的表情。

望着那对母子离开山顶，中年人转过身来，“你们是来找我的？”

赵穹：“陈迹？”

“是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请你帮我们进行一个研究。”

陈迹不解道：“为什么是我？还有，你们是什么人？”

“找到你的原因当然是你最合适，我们两个来自EMO的核子研究所，查这个ID就能确定。”赵穹把名片递上去。

“我们进去说。”陈迹指着旁边的龙王庙。

“？为什么不是进这里面？”

“那是我的研究室，进去需要换防护服。”

龙王庙里也有比较私人的空间，陈迹一直住在庙里，与这里的道士都很熟悉。其中一个鹤发道长还笑呵呵地给陈迹留了一句：“看来你也有时来运转的时候。”

三人就在陈迹的房间谈事。赵穹一上来就把手里的特殊昆虫基因分析表递了上去，同时还开放了资料共享。

陈迹快速浏览一遍，直到看出其中的异常。

他快速翻阅资料，用心里的尺子比量让他困惑的数据，“这些生物的样本还有吗？”

“当然，你可以把文档翻到尾页，从仪器里收集到数据依然在更新。”

陈迹一边飞快翻动屏幕，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从他眼前一晃而过，但也有不少内容被他注意到。“我先问第一个问题，这些昆虫的染色体上的相同基因段说明它们来自同一种族，这个结论有没有你们的人为推断的因素？”

“你觉得呢？”

“我还无法判断，必须要让我来整理一遍数据，用控制自由度更高的仪器。”

“它们的生存环境我没有找到具体的说明，有什么特殊性吗？在核电站附近？”

李四方：“你看看这个视频。”

陈迹带着探寻的表情从视频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发现异常。“这个视频的重点是什么？”

“注意光照范围和树木密度，视频是渐进的，是从森林外围到中心的过程。”

“光圈的范围变大？这…让我想想，因为周围有影响到树木生长的放射性物质，但是太奇怪了，这些图片说明你们研究的昆虫具有很强的拟态发育倾向，被它们模仿的生物之间并没有很紧密的关系。这太奇怪了，不合理，不合理，但是硬要解释的话，如果经历了上千年的辐射污染或许…不不，还是不够…在那附近有人生活吗？还有其他的动物是否也发生了变异，你们的样本只选用了昆虫？”

李四方：“我一个一个回答你，我们发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这个，你应该看得出来，菜叶是虫蛀造成的。我们发现这种虫子，并取得了样本带回实验室，它的行为异常我们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有关其他动物的情况，这个我们之前没有想到，但应该没有，至少人没有受到影响，当然也有可能与辐射源的位置有关。我们暂且当做有这个辐射源，但是变异昆虫样本的分布与森林中心的距离之间并没有线性关系。同时，我们在森林内部留下了数台录像机。视频成果，这是加速后的结果。”

森林里的日月轮状都被一瞬带过，视频的停顿唯独在每天同一时间段上。因为样本不足变化还很小，但从李四方留下的范围标记上来看，还是能用肉眼看出来，光圈依然在增大！

“这几个都是光圈的视频。同时我们用仪器监视了这里的环境参数变化，日照时间、温度、光照强度这些都没有发现明显异常。”

陈迹看着共享的数据库越来越大，内容井然分类，庞大的数据流下，他的思考速度有点跟不上了。

“你们希望我来研究这个？这个很特殊的现象是一个很有价值的课题，你们愿意把机会让给我是为了什么？”

赵穹：“我们只要实验结果，并且要求你在我们同意之前不能以任何形式发表与之相关的研究。”

“这又是为什么？”

李四方不理会对方的问题：“同时这个项目你不能共享给其他人，就连它的存在你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这样的要求就像是说，我可以研究，但成果都是你们的。”

“不，成果都是你的。我们只要一个结果，你不用跟我们共享你的实验数据，我们只要知道每一个步骤的结论就可以了。我们只是想要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个结果。”

李四方顿了顿后说道：“不必要把你经历的那些科研竞争，学术争夺对应到我们身上。另外，你听说过效应链吗？”这个词从李四方口走说出也给他自己带来一种异样但真实的紧张。赵穹也有同样的感觉，还有之前的福内积，这个词对应上了一种新的感官，竟然会像刻印在人的本能中一样形成反射。

但在陈迹身上并没有出现反射，他对这个词十分茫然，或者是还没有正视或者是根本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你们来找我只是因为我是一个被排挤的研究员，你们确定我不会把这些东西交给其他人？”

“现在这个环境下，失业是一种常见现象，你不需要为此竖起身上的刺，这保护不了你。”

赵穹话音落下，陈迹拍桌子站起来，目光死死锁在赵穹脸上。赵穹依然平静，陈迹从前者眼中看到的是将其他情绪都排开的平静和淡然，在这个人身上他没有被比自己年轻的人羞辱的感觉，这让他十分意外。

“你的求职信已经被退回来了，现在你可以看看。”

“你在里面搞了什么鬼？”

李四方抬头，目光所向又是陈迹的眼睛，“你难道看不出来，当前这个时间段，不能立刻转化为经济效益的行业都会受到打击？特别你还一直都没有得到重视。”

陈迹摇摇头坐回位置上，“年轻人，年轻，你们以后就会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了。”

“我认为这是祝福。总之，你先尽量阅读这些资料，有需要器材，我们尽量帮你弄到，当然大部分还是靠你自己。这些成果都算你自己的。”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想知道这个结果对你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变异跟你们的研究成果有关联？冷聚变其实也会影响到生物发展？”他像是立刻想清楚了很多事，表情狰狞起来。

赵穹冷淡地说道：“不只是冷聚变，记住效应链这个词，等你会为这个词起反应，立刻冬眠，否则…可能只是你一个人痛苦而已。至于你的猜测，就算是对的，那现在能撼动EMO公司吗？你这么喜欢用官场的思维思考，那就查查现在的EMO公司属于谁家。”

李四方回家之后又产生落叶归根的实感，他的脑海中回忆起地下擂台的事，有一种从近到远，从虚幻到真实的强烈反差。脑海中的杂念让他没法立刻冷静下来，处理工作或者张满盈的文件。

他想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跟家里人联系。

“妈？”

“哎，方方，你看起来好像很累，刚刚下班吗？”

“嗯，是的，刚刚回来。”

“是发生了什么？”李巡礼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画面镜头也移动到面前。

李四方揉了揉脸，然后点头道：“因为看到了一些之前没有看到的现象。”

“有一种深陷泥潭的感觉？”

“大概类似。”

“这很正常，任何人在任何时期都会这样，只要正面反馈的增量开始减少，或者负面反馈的增量开始增加，人就会开始质疑，质疑到底是自己错了，还是其他东西导致自己错了。”

“增量？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这是你父亲我总结了很长时间的，你想要的无非是一个确定的结果，或者担心即使那个结果到来却不是你期待的形式。迷茫不会立刻打消，就算这次打消，下次也还是会冒出来。”

“那我该如何调整心态。”

“不需要调整，耐心等待就可以了。静心养气需要时间，更为关键的是，即使你一辈子都得不到老人的修养，也并不妨碍你逐渐变成一个老人。”

李四方沉默了片刻，他不由自主去看到张满盈留下的实验报告。那些报告里的数据并没有要求他们立刻探寻出结果，但他依然急躁不已。这种急躁无法被任何行为或心理抑制。

周怡最后嘱咐李四方最近一定要多囤积一些食物和水，她用主妇的经验判断，很快就会有一场市场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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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观测结果让相关从业者全部紧张、兴奋起来。地球上的生命在伽马暴面前超出想象的脆弱，如若伽马暴的轨道一路延伸穿过了地球，顷刻间就能造成文明的大动荡。

各国都进行了不多加掩饰的调查，消息不胫而走，在知识分子之间传播，再传到互联网世界，末日的言论相继出现。

李四方也是在最近才开始了解这种天文现象，互联网上有人说得绘声绘色，一些民科出来使用历史上的事件，或是把近现代中所有异常现象搭桥牵线，用相当多的笔墨“证实”了地球上的生物可能要面对的危险。经济世界在人心变化上的反馈总是十分准确。很多年后也许当人们再把现在的例子用来证实另一场异变时，少不了要苛责现在的人。

超市的货架上体现出大众的大众的口味倾向，李四方看到有两人正在记录这种现象，就想这些人是不是官方派出的调查员。那两人把注意到李四方的观察，负责录像的把摄像头转过来。

“您好，请问您是来超市购买生活必需品的吗？”

李四方点头。

“面对这种情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不是什么调查员，只是做自媒体的人在想办法获得热度，李四方不喜欢与这类人接触，宇宙的规律中有一条，热量涌入的位置混乱的程度总是很高。

“没有什么想法。”

研究所内这种气氛减轻了一些，但在早会上，所长增加了大家的疑惑。

工作室内两个有明确目标的人不会产生这种氛围。

“这种材料能够弄到吗？”李四方指着屏幕上的图画。

“掺铕硅酸钇晶体。用来储存光？应该可以弄到，但是要进行实验还要有新的器材。就算现在物价波动，我们能捡到便宜，那也不是我们两个能耗得起的。”实验研究的瓶颈一个接着一个。

“张满盈是怎么做的？”李四方的话提醒了赵穹，他脑海中立刻产生一个构想。

“我们伪造一个项目，避开怀疑同时要能够调用需要的器材。”

“这个时期？”

“只要研究背后有足够严整的逻辑就能成功。先列出我们需要的仪器，最好在研究所就有，实在找不到就申请去其他研究所借用。”

“假的研究方向必须是我们都十分熟悉的。否则很容易被戳穿。”

“你错了，也可以是大家都没有获得研究成果的项目，比如现在，伽马射线暴就是最佳的掩饰方向，我们就研究它的物质兼容性。比如有什么物质能够抵消辐射的影响？这个方向的好处在于能够引起普通老百姓的兴趣，但不会被上层关注。科学界都能看出来我们只是想要搞钱，而研究所…他们毫无疑问最喜欢能帮他们赚钱的人。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还能申请到一笔研究经费。”

李四方无法反驳赵穹，从他的角度这个方案也可行，并且并不需要付出实质性的努力，即使投资方要求成果，也可以拿其他人公开的信息拼凑出一个看得过去答案。至多被当成骗子，几乎不会有人往效应链方向联想。

项目申请投上去，没过多久就得到了结果，公司批准了这次研究，并且要求他们立即展开，尽快拿出成果。

李四方特别留意到，公司拿他们当成广告正在到处在网络上宣传，同时，他发现大大小小的同行不计其数，甚至已经有人拿出产品，从服装到食物、还有建筑材料、电磁防辐射屏障便携仪器。这些产品其实也有一定效果，特别类似高频信号热波仪（利用热膜降低波频）这类装置确实能够防范伽玛射线辐射，但这些早在四五十年前就已经出现且用于民用，与市场期待还有较大差距。

可今天他出门上班，竟然在不少人家门前看到了热波仪，从众、避祸的心理让奸商们发了一笔财。

两人正在伪造实验研究的论文，项目计划书已经打印好放在一边，但成果会在他们把光子结构的研究结束后才能拿出来。赵穹显得很轻松，与之相比李四方难免心虚一些。

实验室的门口响起门铃声，赵穹没有切换电脑界面之后打开门口的摄像头，发现是两张陌生的脸，让人不能忽视的事，他们都穿着制服，一种不像警服也不像军装，但给人感觉很严肃的服装。

“我们还没开始造假，就有人来抓我们？”赵穹开玩笑道。

李四方也看过来，屏幕中的两个人脸上没有表情，从感觉上，李四方觉得他们不是来抓人的。

赵穹打开门锁，自动门后面的两位走进门。“你们好，我们是国家三级检察官，本次前来需要你们配合工作。”

“你们的工作是什么？”

“请你们两人跟我们走，请不要紧张，我们的目的是要保护你们的安全。”

透过门前的两人，赵穹的目光扫到后面两道快速经过的人影，也跟门前的这两人穿一样的制服。

“去哪里？”

“请跟我们来。我们有专车接送，结束后会将你们原路送回。”

“我们要去几天。”

“到达目的地后会给你们与家人联系的时间。请放心，本次行动的目标尽可能不要引起过多的注意。”

出门后，赵穹和李四方才发现研究所里的这样的检察官还有十几个。以两人为一组，而门口已经停满了车子。研究所里的人都被这些车带走。大家都一样迷茫。

两人被安置在后车厢，单面反光玻璃，挡住外面的视线，在研究所前集中的车辆分散开，但到目的地时，赵穹又看到很多熟悉的车牌。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处核避难所，车辆经过山体隧道在一扇高达十米以上的门前停下，山体内部被挖空，山壁十分平整，上面还有很多小门。

“山体用于存储少部分不必要但可能又用的物资，你们沿着右边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哪里有唯一一处不会受到信号干扰的区域，可以让你们与家人联系，但整个过程会始终受到监视，请你们体谅。”

“带我们来这是为了什么？末日真的要来了？”赵穹说完，李四方感到不真实，世界看起来还好好的，但他想，世纪末日很可能不会有兆头，否则以人类的韧性，人类以外的物种是无法将之摧毁的，也称不上末日。

“只是很小概率的时间，里面会有人跟你们说明情况，我们还要去接其他人。”

通道没有岔路口，同一时间下车的人不少，都一起沿着隧道往里走。隧道内的灯光不亮，赵穹打开手机屏幕都感觉到光芒刺眼。图标显示来看，这里面确实没有信号。

“闹这么大动静，难道我们出来之后，人类文明真的就被夷为平地了？真难想象。”

这是大多数人的感觉，大家都保有知识分子应有的淡定。末日的可能性带给他们的恐惧还不如失业。

赵穹有时间观察周围，被冷光灯照射出来的山壁经过机械打磨但依然有自然的纹路，就连固定表面的石架也是就地取材，因此没有混凝土钢筋的乏味。另外冷光灯的造型显然从一种灯心草上获得了灵感，让人有种置身主题公园的感受。

“越是紧急时期，越是要考虑到人性化。”赵穹发出感叹，让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些细节。

隧道其实是有一个弧度，围绕着山体的中心转了半圈。在视线的尽头有一处灯光明亮的区域，人影依稀可见。

“先生们女士们，请注意你们的互联网端已经受到监视，利用现在的时间，你们可以与亲人通信交代一段时间内的安排，你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位女性检察官指示来者都站进一个用荧光颜料标记出的区域。

走进被圈出来的区域，手机信号立刻恢复。

“等等，我之前就想问了，我们要在这呆多久？”

“这取决于灾难的等级的判定什么时候下调，将你们带到这里都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消耗掉，检察官引着当前的一拨人靠近山壁，赵穹到这里之后就注意到了，石壁之间存在均匀的缝隙，他猜到了之间让他们围绕转了半圈的山体内部还有机械改造。

检察官站到一个区域之后，石壁发出咔嚓的声音随后很快展开。她解释道：“为了应对强辐射和电磁干扰，内部的多数构件都使用了纯机械结构。”

“不使用计算机辅助？”

“并非如此，在隔离层之后还多数器械依然需要用计算机安排调度。但基础是机械构件，在停电或者断开网络端时，依然能够以人力打开。”

打开的石壁后面是一个纯粹以机械构件运行的电梯，平台很大，足够容纳目前电梯前的所有人。

所有人走进其中，内部的金属门合并，随后开始匀速下降。运行方式似乎与常规电梯有明显的差距，让人无法判断它的速度。

电梯打开，一个满是冷光灯的世界送进电梯内的人的眼中。同时已经有一位检察官在等候。

“请跟我来，我们为你们准备了房间，你们将要在这里生存一段时间，因为空间有限每两个人能够分配到一个单人房间，如果需要调换，可以向检察官反映。”

大家都只把她的话存在脑袋里，而没有立刻消化，所有人都在观察避难所内部的环境。

这里的冷光灯数量明显比外面多得多，每一簇“灯心草”都三到五株，因此也更加明亮。

进入众人眼中最多的是一种机械元件，整体是球体的形状，但表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齿轮。多数齿轮都浮空移动，这是磁悬浮，但同时它们都被一根由微小圆珠颗粒（磁化且具有均匀黏性）组成的细丝连接，确保在断电情况下依然能够调度。

圆球齿轮在一台大部分隐藏在石壁后的巨型机械中交替运转，撑起了整个避难所包括空气净化、能量调用、水循环、发电在内所有的生活所需。这样极端且与民用科技违背的产品势必只有国家这样庞大的经济体才能支持消耗。

“它叫星轮，整体的外形其实类似一个圆环，以目前这台仪器的各部分的使用寿命看，即使与外界断开联系，你们也可以在这座避难所生活五十到七十年。在避难所内还具有日用产品的生产线，以及一些常用机械的生产线，全国应该有一千到一千五百个这样的避难所，即使地球上的生物遭遇灭顶之灾，文明也能繁衍下去。”检察官的表情应该能够解读为骄傲。但李四方觉得他话中的内容十分沉重。

“如有生活不便，你们可以向检察官寻求帮助，本避难所一共有五十名检察官。各位是人类中的精英阶层，检察官也是这样，你们可以相信检察官的能力。”

“听起来就像是交代后事。”赵穹难免嘟囔道。

那位检察官竟然听到了赵穹的话，笑着回应道：“确实是这样，我的认为就是为世界灭亡做准备，在那之前，我必须像你们讲述有关这里各个区域的功能和操作方式。如果地球侥幸安然度过这次灾难，这些知识毫无用处，但我们需要防备的就是那个万分之一。”

“为什么是侥幸度过，让人觉得你好像很悲观。”只有赵穹一个人在问问题，李四方并不完全清楚他的目的，但感觉他察觉到了什么，并且正在尽力避免。

“从华夏进入近代，人类遭遇过可能导致世界灭亡的灾难一共七次，每一次这里都会被作为避难所。这里的机械每一天都在更新和检修，实际上你们正在与那些历史中的人物重合。”

这句话之后，所有人同时把目光放在那台巨大的机械上，放在厚重的合金混合岩石的石壁上。仿佛历史借此油然展开。

避难所的内部功能要比所有人想象的健全。首先是体积，空间利用率相当高，几乎没有空余的位置，头上、脚下，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机械元件，那些轴承、螺丝、齿轮球被细丝牵引，进入一个循环之中。内部空间始终存在一种不刺耳甚至可以说十分均匀的噪音。视线集中机械构件成了主流成分，沿着供人活动的道路行动起来，才得以一点点窥视星轮的各部分。

“在这里生活不需要交通工具，也不需要人来运输传送物资，自动化的程度比在外面还要高。经过合理的维护和再生产，它的工作寿命还能增加，或许能在灾难中建立起一个长久的庇护所。我的意思是，以这里为基地堡垒，让它成为未来人类的文明中心。”

“就凭我们？如果外面还有希望或许可以，但如果我们真的被赋予来收拾烂摊子的责任，我们肯定会让所有人失望。我认为在这样的封闭空间内，人类只会不断劣化。甚至重回中世纪的封建斗争中。”一个还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烟盒，这个过程中想起来当前情况，一边说话一边把烟盒塞回去。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

“是一定会发生，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你们应该为我们争取到希望，哪怕是假象。需要有人告诉我们，我们只需要等待危险期过去，就能回到法治社会。不然你们面前的这些人，只需要几年就会变成一群只会相互欺诈内部消耗的人，而不是你们期待的高级知识分子。别指望我们来研究人类文明发展的机会。”

检察官面带微笑地回答：“从我的角度来看，国家更愿意相信它所保护的人充满人类积极美好的品质。避难所建立的初衷就不是为了贪生怕死的人提供保护，这里与核战避难所不同，它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个民族在灾难后的恢复速度，我们当然更希望它承载人性之善。”

“泛泛而谈的大道理。”

检察官一笑置之。赵穹的目光在说话的男人身上停留片刻，他在脑海回忆，在圈子里的很多人他都了解过。成就是其中一个记忆点，另一个就是个性，科研这条路上的多数人都趋于理性思考，其他人对这类人的看法也多是沉默、冷静、守序，这些外在观念严重地影响到一个人，结果就是趋同，这样的环境下，这个人的性格会是十分明显的。利用检索思维，剖析出他身上的特点，激活记忆点。整个回忆过程重复来三遍，但赵穹依然没有记起这个男人。

“你认识他吗？”

李四方摇摇头，“我只能确定他不是核子、光电、引力波天文领域的人，或者他只是到这里旅游，意外跟我们一起被送了过来。”近段时间他搜查了相当多这三个领域的论文。一行之中，李四方能叫出四五人的名字，赵穹多一点，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