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满楼》苏流萤 楼樾
【已完结】☆、第1章 对食宫女是夜,雷雨大作,一辆精致奢华的檀木马车冒着大雨出宫,向东华街急驶而去,行到半路,却在街口被一所高院
【已完结】
☆、第1章 对食宫女
是夜,雷雨大作,一辆精致奢华的檀木马车冒着大雨出宫,向东华街急驶而去,行到半路,却在街口被一所高院大宅前停的各色马车堵住了去路。
“何事?”车轮刚一停下,车内就传来一声冷冽低沉的询问声。
“回世子爷,今日是宁贵妃身边的太监于福娶妻对食的日子,前来恭贺的马车把前面的路堵住了……”
长随南山抹了把脸上豆大的水珠,隔着帘子禀道。
车内,楼樾俊逸的脸上一片冷然,如墨的深眸里飞快闪过一丝嫌恶的神情,淡漠道:“走小路!”
“是。”南山应下改道。
寂静的巷子里,马车没走上几步,再次被迫停下。
前面,一个身穿大红衣裙的女子,光着脚在雨地里踉跄的走着,挡住马车的去路,任车夫如何吆喝也恍若未闻。
南山连忙冒雨提着风灯下车,正要开口让女子让开,那女子却‘扑嗵’一声栽倒在马车面前。
南山吓了一大跳,等风灯照清女子面容时,他更是抑止不住惊呼出声。
楼樾掀开帘子,在看清地上昏迷过去的女子后,阴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惊诧。
下一秒,他沉声道:“带她上车!”
南山看着女子身上大红的喜服,再看了眼一旁的于宅,为难道:“爷,虽然她之前是……但如今她是宁贵妃赐给于福的对食宫女,若是我们带走她,只怕……”
楼樾一记眼刀扫过去,吓得南山赶紧闭嘴,将女子抱上马车。
马车上,楼樾如墨的眸光扫过女子苍白无血的小脸,顺着湿透的大红喜服一路下滑,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女子裸露在外的赤脚上。
女子的双足白皙纤细,上面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钉孔,经雨水的浸泡,一个个小小的钉孔红肿流血。而足踝上,也有红色的液体蜿蜒流下……
不过片刻,雪白的地毯已是被染成了血红……
楼樾复又闭上了眼睛。
南山看看自家主子,再瞄瞄地毯上昏迷的女子,想起四年前这个女子对自己家主子做下的事,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又无奈的咽下。
马车到达安王府,南山按照吩咐将女子背回了楼樾的居所,楠院。
不一会儿,女子醒来,一双秋水明眸怔怔的看着屋内的一切,最后,目光落在一旁的楼樾身上!
四目相对,苏流萤全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楼樾——
万万没想到,救自己的人会是他。
苍白失血的小脸瞬间涌上尴尬无措的神情,她嘴唇嚅动着,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楼樾别开脸,面无表情的端起茶壶,给自己碗里添茶。
丫鬟们拿着干净的衣物要替苏流萤换下,她白着脸看了一眼楼樾,轻声拒谢,挣扎着下床离开。
丫鬟们捧着衣物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楼樾。
他始终不发一言,任由着苏流萤一步一挪的往外走。
门外,南山的声音沉闷的响起——
“爷,于福大监求见!”
一听到‘于福’二字,苏流萤全身瞬间变得僵硬,脸色一片惨白,身子微微颤抖,刚迈出的脚不由自主的退回,回身往床榻里面躲,眼神里的恐慌绝望一览无遗。
她的害怕胆怯悉数落进楼樾眼里,他勾唇淡漠一笑,冷冷朝外道:“让他进来。”
于福年过四旬,是宫里的老人,更是宁贵妃身边最得脸的大太监。得于贵妃恩典今晚娶苏流萤对食,本是人生一大乐事,新娘子却跑了,还被楼世子给带走,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于福一张老脸都绿了。
不顾外面的倾盆大雨,更不顾楼家的滔天权势与楼世子嗜血冷酷的性子,于福冒着大雨白着脸上门要人来了。
☆、第2章 亦夫亦父
苏流萤与楼樾之间的纠葛过往,于福当然是知道的。他之所以还敢上门来,一是希望楼樾看在宁贵妃的面子上给自己几分薄面。二是想着,当年苏流萤那样对他,楼樾应该怀恨在心,不会帮她而为难自己。
这样一想,于福的胆子就大了几分。
但他深知大庸朝第一世子爷的脾性,所以进门之前,恭敬的跪在门口道:“老奴于福叩请世子爷安!”
话音落下,却没听到楼樾的回应。
屋内,苏流萤同样跪到了楼樾的面前。
她跪得离他很近,一张苍白失血的小脸衬得一双眸子更加黑亮,里面的恐慌与乞求也越发的清晰了然。
嘴唇哆嗦,她小声又急切的乞求道:“世子爷……求求你救救我……只要不嫁与于福对食,我愿意为世子爷当牛做马……”
食指轻轻叩着桌面,楼樾闻言冷冷一笑,道:“本世子瞧着于福不错,虽然年长,但亦夫亦父,倒正是合乎苏小姐觅婿的标准。”
楼樾的话让苏流萤全身一震,一个‘父’字更是让她的脸色又惨白几分!
她很想抽身离开,不在此受他的羞辱,但最后的一丝理智,让她死死的咬住了牙关——
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大仇未报之前,眼下楼樾对她的这番羞辱又算得了什么?!
下一刻,苏流萤重重跪下磕头,咬牙道:“以前是我有眼无珠得罪世子爷,还请世子爷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看在苏妃的份上,帮我这一次……”
一声轻嗤从楼樾唇角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惦起苏流萤低垂的下巴,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她神情里的绝望、慌乱与走投无路,勾唇冷笑道:“何来得罪?本世子只是没想到苏小姐眼中的良配,竟是这样的阉人!”
眼神讥诮的睥着苏流萤身上脏乱的大红喜服,楼樾语带冰凉,又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如今本世子看你嫁与于公公,倒是般配得很。”
苏流萤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她眼神慌乱的想逃避楼樾赤裸裸的打量嘲讽,可是,她刚要别过头,楼樾已加重了手上力道,手指重重的掐住她的下巴,让她无处可逃。
看着他眼神里的讥诮与玩弄,苏流萤失去了所有理智。
她知道,全天下最不可能救自己的人,就是他——楼樾!
她扬手狠狠打落楼樾的手,呼的一下从地上爬起身,扬起头居高临下的站在楼樾的面前,惨烈一笑,冷冷道:“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错人,就如当年你在汴州的所做所为一样,你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渣,我本就不应该对你心存侥幸,向你求救。更不曾后悔过当年的拒婚。”
闻言,楼樾的神情微微一滞,脸上涌上黑气,如墨的深眸里有寒光一闪而过!
下一瞬,他又如常的冷笑起来,冷冷道:“开门,别让公公等急了!”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道惊雷炸过。巨大的声响震动着苏流萤悲苦的心,雪白的闪电照亮她脸上的绝决!
守在门外的于福见房门终于打开,忐忑不安的心顿时落了地,见苏流萤目不斜视的从自己面前走过,不自由主的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别碰我!”
想到之前于福对自己做下的那些残酷腌脏的恶心事,苏流萤控制不住对他嫌恶的喝道。
于福闻言一愣,皱巴的老脸顿时青白交加。
他以这样的身份与年纪来娶亲,在欢喜的同时,也分外的敏感。
想起苏流萤逃走给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还让宾客看自己的笑话,再看着她对自己毫不遮掩的嫌恶,于福心底蹿起一股怒火,手掌高高扬起,很想狠狠给她甩一巴掌,但看了看楼樾还是忍住了!
愤然的收回手,于福咬牙恨道:“贱人,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对于他的警告,苏流萤已完全不放在眼里。
她回身,冰冷的寒眸冷冷瞪了一眼于福,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被她狠厉的目光一瞪,于福阴鸷的老脸僵了僵。
他极力忍下,别过脸对屋内的楼樾点头哈腰道:“贱内不懂事打扰到世子爷,让世子爷看了笑话,真是罪该万死,小的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还请世子爷恕罪!”
楼樾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当脚步停在于福面前时,他佝偻的背上已腻出了一层冷汗。
冷冷的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往前走的苏流萤,楼樾扬声道:“南山,取五百两黄金送到于公公的府上。就当是本世子送与于公公大婚的贺礼。”
闻言,于福全身一松,脸上浮起欢喜的形容,正要开口致谢,突然,身后传来苏流萤凄凉的笑声——
“楼世子,我都已是你的人了,你却转手将我送给别人,你好狠的心!”
此言一出,不仅于福白着脸惊呆当场,就连一脸冷漠的楼樾都微微侧目。
然而,不等楼樾出言反驳,‘扑嗵’一声巨响,苏流萤当着二人的面,纵身跳进了楠院的荷花池……
☆、第3章 新仇旧恨
突然的变故,纵是精明如楼于二人,都瞬间反应不过来……
暴雨的深夜,宽阔的荷池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等侯府的下人提着灯笼聚到岸边时,只见幽黑的水面,除了雨水冲涮留下的满池涟漪,再也看不到苏流萤的身影。
楼樾冒雨站在岸边,脸上被雨水浇得更是冷冽如霜,冷冷道:“下水捞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让她污了本世子的荷花池!”
得了令,王府的下人纷纷丢了灯笼,‘扑嗵扑嗵’的往水里跳。
而于福在听到苏流萤的那句话后,一直白着脸呆站着,也不下水救人,最后,咬牙颤声道:“……此事,老奴定当求贵妃娘娘给老奴一个公断!”
说罢,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入秋后,池水已是冻骨,苏流萤被救上岸时,脸已冻得发青,所幸还有微弱的气息。
这一番闹腾下来,等到她再次苏醒过来,已过了寅时头,按理,她要入宫当差了。
醒过来的苏流萤,并没有急着起身回宫,闭着眼睛静静躺着。
她身心俱疲,身上的伤与心里的痛苦折磨得她短短一日已不成人形。
所幸,经过拼死相抗,她终是过了昨晚魔鬼一般可怕的夜晚。
而且,她在最后,利用楼樾摆脱了于福。
一想到楼樾,她的脑子里立刻浮现了他昨晚看着自己的嗜血寒眸,顿时,浑身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她昨晚走投无路之下利用了楼樾,新仇旧恨,接下来,不知道他会如何对付自己?
其实,楼樾比于福更可怕,但她在最后不惜利用他来对付于福,并不是她不怕他,而是她知道,楼樾对她,如今只是嫌恶仇恨,不会再抱有其他的男女心思。她得罪于他,他要打要罚她都可以忍受,只要不再去面对于福,再与他对食,任何苦难她都可以接受。
转念一想,名义上她与于福还是对食关系,想要彻底摆脱他,只有让宁贵妃收回谕旨,取谪她与于福的对食关系!
而这世上,只怕也只有楼樾,有本事让宁贵妃心甘情愿的改变心意,收回成命了!
想到这里,苏流萤赫然睁开眼睛。一双清冷透亮的秋水明眸闪着寒光——
眼下,楼樾不来找她,她却是要主动去寻他了。
思索间,房门打开,苏流萤抬头看去,是一个白净的小丫鬟端了碗碟进来,看到她醒了,笑道:“姑娘醒了,这粥也刚好熬好了,姑娘赶紧喝一碗吧!”
苏流萤饿了整整一天,滴米未粘,水倒是在池子里喝了半肚子,如今正饿得很。所以也不推辞,自己拿过碗,盛满一口喝完。
那姑娘连忙给她添上第二碗,苏流萤问道:“你们家世子爷呢?如今可是在府上?”
丫鬟道:“世子爷昨晚淋了雨,着了寒,如今正在屋子里躺着呢。”
苏流萤闻言微微一愣,蹙眉道:“他现在能见客吗?”
那丫鬟点点头,道:“奴婢这就带姑娘去。”
跟着那丫鬟出门,拐过一道游廊就到了楼樾的屋子前,原来,她一直都呆在楠院,被安置在后面的厢房里了。
而彼时,楼樾正躺在床上听着南山的禀告——
“……爷,现在外面都在传,说爷……说爷抢了于公公的老婆……那于福昨晚连夜进宫向宁贵妃告状去了,奴才想……可能不用多久,贵妃娘娘就会找上门来了……”
楼樾不动声色的听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脑子里却全是昨晚苏流萤站在他面前咬牙痛骂他的样子,不禁气得笑了,磨牙冷冷笑道:“臭丫头,太可恨了!”
南山一想到自己家主子好心救苏流萤回来,却被她搅得整个王府不得安宁,如今还让世子爷成了世人口中抢人家老婆的恶霸,顿时也觉得她可恨得紧,不由点头应和道:“世子爷,那个女人确实可恨,世子爷还是赶在贵妃娘娘来之前将她送出门吧,省得再给您招惹麻烦!”
“你怂恿世子爷这样做,就不怕世子爷再落个始乱终弃的臭名么?”
门开处,却见一道单薄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字一句淡淡说道。
苏流萤轻巧的堵住了南山的嘴巴,径直跨进门来,恭敬的跪在了楼樾的床边,软声道:“多谢世子爷多番相救,从今日起,奴婢这条命就是世子爷的了。”
从带她回府,再到荷池打捞,到最后被她利用成功躲过与于福成亲的一劫,昨日一晚,楼樾确实是救了她三回性命。
嘴唇勾起一丝讽刺的冷笑,楼樾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道:“滚!”
南山就等楼樾这句话了,立刻上前将苏流萤撵出了楠院,一直撵到王府外才罢休!
寅时末,外面还一片漆黑,苏流萤站在府门前,暗自攥紧了拳头——
她不会忘记她重回京都的目的,她也知道,天一亮于福就会带着宁贵妃上王府要人,若是在那之前,她不能在王府留下,等待她的,将是更为生不如死的结局。
打量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苏流萤抬步镇定的朝王府后门走去。
她混进一队送蔬菜瓜果进门的下人群里,顺手拎起一袋子东西,跟在人群后面低着头进了门。
守门的大娘瞄了眼她身上的丫鬟服,放她进去了。
跟着大家来到厨房,放下手中的东西,她主动走到管事嬷嬷面前,恭敬道:“嬷嬷,奴婢叫小满,新分到厨房打杂,请嬷嬷多关照!”
正忙碌不停的管事嬷嬷骤然听到苏流萤的话,抬头打量了她一眼,待看清她那略显苍白,却倾城绝艳的脸蛋时,暗暗一惊,下一刻,冷下脸冷声道:“脸生得很。你是哪个院里的?谁派你过来的?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苏流萤乖巧的垂头回道:“奴婢是世子爷昨晚带进府的,手脚笨拙,南山大哥就将奴婢安排进了厨房打下手。”
王府下人那么多,苏流萤想,楼樾平时是不会去管王府多了一个下人,而她昨晚被楼樾带回来,并跳了荷花池,相信王府的人都已知道。所以,她这个谎话,嬷嬷会相信,也不会去找南山询问。
果然,管事嬷嬷听说她就是昨晚世子爷带回来的女人,不由信了。再看看她的姿色,默默在心里猜度会她与世子爷的关系后,点头让她留下。
☆、第4章 置于死地
相比在深宫永巷里的辛劳,王府厨房里的活计难不倒苏流萤。
她谨记侯府两个地方自己不能去,一个自然是楼樾的楠院,另一个则是苏妃的梨院。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管事田嬷嬷指着她对一个方脸大娘说道:“刘妈,以后往世子爷院子里送膳的活计就交与她。”
闻言,刘妈恭敬应下,苏流萤一颗心里却‘咯噔’一声开始往下沉——
她不敢想象,当她再次出现在楼樾面前,他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其实,天下之大,并不是只有安王府可以让她容身。只是,为了找出四年前父亲被害的真相,她必须留在安王府!
之前,她只是一心想留在宫里悄悄查清父亲一案的真相,但昨日她阴差阳错被楼樾带回王府后,她脑子里突然闪过灵光——
相比宫里的戒备森严、她在永巷里的不见天日,或许在王府里,她反而能找到父亲一案中的蛛丝马迹。
因为,四年前,主审父亲一案的,正是楼樾的父亲,安王楼誉!
所以,为了查案,为了躲避于福,她必须在王府留下……
看着快要熬好出锅的粥,苏流萤越来越紧张。
她蹲到灶台下烧火,双手在灶灰上抹过,一手的黑灰。
刘妈盛好粥,正要吩咐苏流萤送去楠院,见到她伸出的黑手,不觉皱起了眉头。
苏流萤连忙道:“刘妈,您看,我的手太脏了,要不要换人送给世子爷送膳……”
世子爷的吃食不能有一丝的马虎,刘妈依她所言,换另一个丫鬟给楠院送膳食,苏流萤见此,大大松了一口气——
即便以后总要面临被楼樾发现的危机,但眼下能避一时是一时!
然而,苏流萤一心防着不被楼樾发现,却忘记有一个人如今却是对她恨之入骨,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苏流萤去后院打水洗手。突然,厨房前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下一刻,黑透着脸的于福如煞神般从天而降,领着一群太监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后厨的井口边,一把抓住了尚未回过神的苏流萤。
苏流萤尚在震惊中,于福已冲到她面前,左右开弓,几大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
“贱人,骚蹄子,你果然在这里。竟敢给本公公带绿帽子,看你这回要怎么死?!”
苏流萤被人牢牢制住,身体动弹不得,脸上结结实实的挨着于福的巴掌,小脸立刻红肿浮现手印,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看着于福阴鸷如秃鹰般的可怕眼神,苏流萤身子籁籁发抖,全身如坠冰窖——
原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重回王府,藏身在厨房不会被人发觉。没想到,于福竟是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此番自己是再也逃不掉了,苏流萤心里除了绝望就只剩下对于福的滔天恨意。
她毫不畏惧的回瞪着于福,咬牙唾弃道:“一个残废也想娶妻,你不羞愧我都替你没脸。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对食,恶心!”
‘啪!’又是重重一巴掌落在苏流萤的脸上。于福气极,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打得苏流萤站立不稳,趔趄倒地,连带抓住她的人都跟着松了手。
于福气得发抖,指着她骂道:“贱人,回去后本公公让你生不如死!”
跌倒在地的苏流萤似乎被于福这一巴掌打懵了,趴在泥土里半天没有动弹。
厨房里的其他下人,震惊又惧怕的看着眼前一幕,没人敢上前劝阻。
于福提起一旁满满的一桶井水,兜头朝她身上泼去,骂道:“让你装死,这回看还有谁来救你!”
冰凉的井水迎头浇下去,被打得头脑昏沉的苏流萤彻底的清醒过来。
她缓缓的从地上爬起,一双眸子如浸在寒冰里,冰冷刺骨。
她吐出嘴里的血水,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于福,冷冷笑了。
☆、第5章 一头雾水
于福被苏流萤冷戾的眸光看得发毛,正要挥手让人押她带回去,没想到苏流萤却突然朝他扑了过去,扯着他一同往深井里跳……
要死,她也要拉上他垫背!
苏流萤抱着必死的心跳井,身子毫不犹豫的往深井里跳,手上却是死死的拽住了于福的手,死命要把他一起往井水里拉。
水井底深口窄,苏流萤掉下去后,于福却攀住栏杆稳住了身子,但半边身子也到了井里,再加了苏流萤死命拽着他要与他同归于尽,眼看着他的身子也要往井里掉……
他吓得哇哇大叫,一边迭声喊人救他,一边还不忘对苏流萤骂道:“贱货,你要死不要拉上我,本公公的命金贵着呢。你快松手!”
苏流萤恨毒了他,那里会愿意松开。她身子浸在冰冷的水里,脸色苍白如鬼,手却死死的抠着于福不放。
于福到底上了年纪,倒吊的时候越久,身子越是难受,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看着一脸绝决的苏流萤,突然对拉着他双腿的小太监吼道:“拿刀来,本公公砍了她的手,看她还拿什么扯着我送死?!”
马上有人将刀拿绳子吊着递到了于福空着的手边,他拎起刀口,毫不犹豫的朝苏流萤的双手砍去……
刀砍在苏流萤的手臂上,虽然因为于福吊着身子不能用全力,没有砍断苏流萤的手臂,却也是皮开肉绽。
手臂生痛,再加上她已精疲力尽,终是再也握不住,松开了于神福的手。
她手一松,身子不由向水里沉去,而于福却再没有阻力,被其他人拉出了井口。
获救的于福,得意洋洋的站在井口,看着在水里沉浮的苏流萤,并不再叫人下水去搭救,而是解恨唾弃道:“呸,该!”
越来越多的井水漫进口鼻,苏流萤的意识也慢慢抽离……
她仿佛又回到了汴州,骑着马跟着阿爹像男儿一样,在北漠宽阔无垠的天地间策马啸西风。风沙刺骨,却从没像这一刻般让她绝望悲痛……
仿佛看到阿爹在向她招手,她欢喜的伸手……
下一秒,一条银带从天而降,牢牢缠在她的手腕上,‘噗嗵’一声,将她带出深井,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里……
楼樾俊脸冷冽如霜,单手抱着苏流萤,冷冷睥着跪在地上籁籁发抖的于福一行,一字一句缓缓道:“竟敢跑到本世子府上撒野,够胆量!”
不等于福开口求饶,旁边走出一位面覆白纱的婀娜丽人,一双杏眸波光潾潾,竟是原本应该出现在安国寺烧香的宁贵妃!
听到于福禀告,楼樾竟是出手救了苏流萤,而那苏流萤还自称已是楼樾的人,宁贵妃即使身份不便,却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一大早借口出宫上安国寺为腹中孩子烧香祈福、却悄悄的来了安王府。
眼下,见楼樾迁怒于福,宁贵妃白着脸正要替于福他们说好话,求楼樾饶过他们。但一看到了楼樾抱在胸前的苏流萤,顿时想到四年前,正是因为她,楼樾才不肯娶自己过门,以至于自己伤心绝望之下入宫为妃,从此身不由己。顿时,多年积压下的醋火怨意在心口升腾,冷冷道:“世子爷不是说已将这贱婢赶出王府么?为何她现在一身王府下人服,出现在这里?”
看着怀里的人,楼樾也是一头雾水,南山明明将她撵出了王府,为何她现在会出现在厨房里?
☆、第6章 落井下石
当楼樾听到禀告,说是于福在厨房里抓住苏流萤时,简直不敢相信,但还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等他们赶到时,正好看到于福砍了苏流萤的手获救,而她却独自往水里沉……
楼樾想也没想,立刻解了腰带缠住她的手,将她从深井里救了出来。
而如今面对宁贵妃的质问,楼樾挥手让四周的人退下后,回头看向宁贵妃,蹙眉冷冷道:“微臣欺瞒娘娘,请娘娘责罚!”
楼樾此言一出,却是让宁贵妃脸色大变。
以她对楼樾的了解,他若是真心要护苏流萤的周全,岂会这么轻易让她落入于福之手。
所以,之前的话,他并没有骗自己。苏流萤确实是被他赶出了王府,至于如今又出现在王府里,明眼人一眼看出,苏流萤是将安王府当做最后的依靠了。而看在宁贵妃的眼里,却是她死缠着楼樾不肯放手……
而如今,楼樾不加推辞的应承下来自己犯下欺瞒之罪,言下之语,竟是要护住苏流萤,承认她是王府的人、是他的人!
心中的醋意更加激烈的翻腾起来。宁贵妃不过是一时心里发堵出言质问楼樾,只想着能听到他好言解释两句,撇清他与苏流萤之间的关系,没想到,他竟不争不辨的将罪名悉数揽下,反而让她无从对策。
而内心,宁贵妃又哪里舍得治楼樾的罪?
这边厢,宁贵妃犹自在伤情中不知所措,而楼樾又凉凉开口道:“时候不早,娘娘莫要误了烧香的行程。择日微臣亲自进宫请罪。”
下了逐客令,楼樾再也不多做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开。
从昨晚到方才,短短一天时间里,苏流萤连着落水两次。
此刻,她全身冒着寒气,籁籁发抖的蜷在楼樾的怀里,在听到楼樾与宁贵妃的话后,同样不敢置信的抬头怔怔的看着他——
从在汴州初识楼樾,在她的印象里,他是天底下最冷酷嗜血的无情之人。他不会救自己,只会看着自己陷入绝境,站在一旁狠狠的嘲笑自己,以报当年自己的拒婚之仇。
他没有落井下石,已是对她最大的恩德。
然而如今,他不但从于福手中救下自己,还替自己担下了欺瞒的大罪,这样的楼樾,实在让她看不明白了。
一出厨房,楼樾就将苏流萤扔到了地上,眼也不抬朝前大步走去。
顾不得全身的酸痛与寒意,苏流萤爬起身,咬牙跟紧他。
望着他欣长挺拔的背影,苏流萤心中涌过太多疑惑。面前的楼樾,实在让人太难捉摸。
感觉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楼樾突然回头冷冷睥了她一眼,继而一声不吭的继续迈大步子往楠院走。
他突然回头,苏流萤猝不及防。她来不及收回打量的目光,苍白的脸上顿时涌上一丝尴尬的红晕。
她嗫嚅半晌,终是追上前去,低声道:“谢谢世子爷再次出手相救!”
“本世子不过是不想让你污了一口好井!”
楼樾驻足,眸光冰冷的看着她,冷声道:“至于你为何会重新出现在王府里。还有之前咱们之间的旧帐,本世子留着日后慢慢与你算清楚!”
他这样说,是同意将她留在王府了!?
苏流萤全身一松,欢喜道:“多谢世子爷!”
话音未落,却听到身后一道凌厉的声音突兀响起:“来人,将这个贱婢拿下,带回长信宫!”
☆、第7章 回宫受刑
宁贵妃将四年前楼樾不娶她一事悉数怪恨到了苏流萤身上,如今哪里愿意放过她,更不会让她留在楼樾的身边。
立刻有太监上前押着苏流萤往外走,她眼神慌乱的看向楼樾。
楼樾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再回头。
苏流萤脸色变得惨白,神情慌乱绝望,想出声唤他,但话到嘴边,却又悲怆的咽下——
她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救自己?
何况,方才他为了自己已得罪了宁贵妃。
眸光里最后一点希冀湮灭消散……
直到脚步声消散,楼樾才回头,他定定的看着离开的众人,目光停在远处那道单薄羸弱的身影上,缄默不语。
南山跟在他身边,担忧道:“爷……”下面的话却迟疑了。
楼樾明白他的意思,眼光清泠无波,冷冷问道:“皇上南巡何时归朝?”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将南山问怔住了,他愣了好一会才答道:“圣上一行已达临城,不过五日的行程就可归京……”
还有五日!
楼樾的目光一沉,掉头进了屋。
连泡两日冷水,苏流萤身体发起了高烧,回宫后却被扔进了暴室折磨。
在暴室呆了一日,滴水未沾,走出暴室时,苏流萤已没了半条命。
她被拖到长信宫。宁贵妃高高在上坐在主位上,冷冷睥着倒在地上的苏流萤,听到宫人禀告说她高烧不退,不由冷嗤一声,曼声道:“病了?!呵,贱骨头打一顿就好了。”
纤纤玉手轻扬,宁贵妃杏眼微睇,笑道:“拖下去再打二十鞭子帮她活活血,再扔到忠贞门下跪上一宿。秋霜露重,好好给她降降温——可别让她这么容易死了!”
于福亲自执鞭抽了苏流萤二十鞭子,再将她扔到了忠贞门下。
看着瘫倒在地已无人形的苏流萤,于福解恨极了。他叉着腰站在她的面前,恨声道:“贱人,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要逃跑?跟着本公公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偏偏要去勾搭楼世子。如今可好,你的楼世子可会来救你?!不识时务的贱货!”
苏流萤全身已痛到麻木,她分不清身体到底是冷得慌还是烧得难受,也感觉不到背上那一条条血淋淋鞭伤带来的疼痛,她全身已失去知觉,心中仅存最后一个念头——
她不能死,她还不能死……
清冷的秋月照亮了她干涸流血的唇,也照亮了她越发黑亮幽寒的眼睛,她努力挪动身体,直起了身子。
见她跪起身子,于福微微一愣,下一刻,他弯下佝偻的身子,枯枝般的老手重重摩娑着苏流萤苍白的脸庞,得意狞笑道:“不错,贱命还挺硬。只要你乖乖答应与本公公对食,本公公就去娘娘面前帮你求情。免了你暴室苦刑,这鞭子也不必受了,更不用跪在这忠贞门下丢人现眼。嗯?”
这一番折磨下来,于福认定了苏流萤不敢再忤逆自己,以后必定会乖乖的听自己话。而他也着实喜欢她这幅皮相。想当年,她可是在云梦台上惊艳四方,连楼世子都拜倒石榴裙下的苏流萤啊!
心里这样想着,于福的手流连在苏流萤的脸庞上舍不得放开,一双阴鸷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第8章 贵妃小产
苏流萤全身已使不出半点力气,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更没有力气将那只如恶蛆般附在脸上的老手打落。
她讥嘲一笑,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于公公难道忘了,我才从别的男人床上下来,公公穿旧鞋都不觉得恶心吗?”
闻言,于福老脸又绿了,扬起手想给她一巴掌,但想了想又放下,咬牙道:“能与世子爷成连襟,是本公公的荣幸!”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莹绿色的小瓷瓶,还有半截人参,扔到苏流萤的面前,冷冷道:“既然死不了,就好好涂药,身上不要留下疤痕,留着以后好好伺候本公公。这人参给你续命,娘娘说了,不能让你太轻易的死了。”
一道惊雪炸过,天上又开始下起大雨。
苏流萤一人孤零零的跪在忠贞门下,匆匆路过的宫人们无不向她投出各色眼光,有鄙视有怜悯,无一人敢给她一杯水或是关怀她一句,因为在后宫,没人敢得罪盛宠无边的宁贵妃。
冰冷的雨水打在苏流萤受伤的后背上,又冷又痛。她努力仰起头,闭着眼睛张口接着雨水,一口接一口努力的吞咽着……
雨水浸润了她开裂的双唇,也让她昏沉的神智有片刻的清醒,身体也渐渐恢复气力……
她哆嗦着双手,拾起掉在泥水里的半截人参,放进嘴里努力嚼着——
她不能死,她要查清阿爹的冤案为阿爹正名。还有阿娘,阿娘同样死得不明不白……
又一道惊雷在头顶滚过,白色的闪电划亮天际,大雨倾盆而下。
突然,一道惊恐的尖叫声自长信宫响起,在这泼天的雨水声中将整个后宫惊醒。
随着那声惊叫,各个宫殿相继亮起了灯火,不一会儿,太医院值守的太医冒着大雨跌跌撞撞的跑进长信宫,而空寂无人的甬道里,也响起了繁杂的脚步声,无数宫人从苏流萤的面前慌乱的跑过。
眸光里闪过疑惑,苏流萤心里涌现不好的念头,趁着大家都慌乱的时候,爬起身悄悄向长信宫方向走去……
长信宫主殿含德殿的门口已聚拢了一堆人,有宫人也有其他宫殿赶来的主子娘娘们,大家都面露惶色,却无一人敢出声。
但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宁贵妃小产了!
这个消息,比天上的惊雷还可怕。
不一会儿,东宫的太子也赶了过来,毕竟慧成帝南巡期间,他是监国之人,如今贵妃出了事,他哪里还坐得住?
寝殿里传出呜咽的哭泣声,不知道是宁贵妃在哭还是她身边的宫人……
而殿前的人群里,大家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宁贵妃入宫四年,头年生下九公主,时隔三年再怀上孩子,原本想一索得男,生下一个皇子,没想到却在慧成帝马上就要回来的前夕,小产了!
贵妃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出了事,这宫里只怕又得变天了……
离开长信宫,苏流萤并没有重回忠贞门下。
这个时候,宫里乱成一团,没人会再去注意她是否还跪在忠贞门下受罚。
悄悄将身子蛰伏在通往太医院最近的小路旁,苏流萤屏息静静等呆着……
一个时辰过去,远处终于传来脚步声,苏流萤小心的探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朝这边而来。
☆、第9章 我要麝香
确定四周再没有其他人,苏流萤从暗影中走出来,拦在了路中央。
林炎一边疾步往前走,一边想着长信宫的事,根本没有发现前面突然冒出的苏流萤。
苏流萤轻声唤道:“林炎!”
陡然听到人声,林炎吓了一大跳,眼神慌乱的四处打量,等他闻声看到几步开外的苏流萤时,眸光一亮,欢喜的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着急道:“小满,是你。真是太好了,我之前听说……听说你被宁贵妃赐给于福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在宫里一直找不到你……”
林炎二十出头的样子,是太医院院判大人林牧的幼子,自小学医,很小年纪就进了太医当差,医术很是了得。
林炎长得斯文,却是个急性子,在宫里当差时,最喜欢抄最近的小路走,所以,当苏流萤在长信宫看到他后,就来到这条往太医院最近的小路上等他。
果然让她等到了。
她苦笑着打断林炎,道:“林炎,我病了,一直烧着很难受。背上也有鞭伤,如果你不忙,能不能私下给我配点药?”
闻言,林炎神情一惊,下一秒,已是抓住她的手腕凝神为她把起脉来。
一刻钟过去后,林炎放下她的手,皱着眉头担心道:“你风寒入体,又邪火攻心,很是麻烦。但你放心,我能治!”
说完,他打开药箱,掏出一个白瓷瓶塞到苏流萤的手里,道:“这是我们林家自配的外伤药,治外伤很有效,你先拿着。风寒药熬好后我立刻给你送过来。”
苏流萤心里一松,吃力笑道:“麻烦你了,我知道长信宫出事,你们太医院如今是最忙的时候……”
“再忙也比不得你重要!”林炎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脸却红了起来。
苏流萤面容平静,仿佛没有听懂林炎话里的意思,道:“药熬好后,麻烦你帮我送到忠贞门下……我这一晚上都呆在那里!”
闻言一愣,林炎这才发现苏流萤全身湿透,顿时明白过来。
心里一痛,他张嘴欲言,苏流萤已是开口向他道别,重新回到忠贞门下跪着,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她也从没离开!
半个时辰后,林炎果然悄悄给她送药来了。
苏流萤喝完药,向他问起宁贵妃小产一事。
“……从贵妃的脉相里诊出,她的小产是麝香所致。可是,娘娘身边的人说,娘娘自有孕后,异常小心,整个长信宫都勒令不许再熏香,寝殿里也找不到此等肮脏物……”
“太子让太医院与永巷令严查此事,一定要在圣上归京之前查个水落石出。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着实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而圣上长则五日,短则三日不到就归京了……”
说起此事,林炎头痛不已。
苏流萤静静的听着,脸上平静无波,脑子里却有一道亮光划过——
她眸子幽冷透亮,一瞬不瞬的盯着林炎,缓缓道:“林炎,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她的请求,林炎那里会不答应,想也没想就回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见他这么爽快,苏流萤反而迟疑了。
下一刻,她终是咬牙道:“我要麝香!”
☆、10
听苏流萤要麝香,林炎惊诧的合不拢嘴,脱口而出:“你要它干嘛?”
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什么,脸瞬间白了。
“如今整个后宫都在为宁贵妃小产一事人心惶惶,永巷令也在派人搜查一切可疑之人,若是这个时候让人发现你身上携有麝香,就是死路一条!”
说完,他身上直冒冷汗,坚定道:“这个忙,我不能帮你!”
苏流萤脸色白得瘆人,眉眼间决断坚定,冷冷道:“就算宁贵妃的小产与我丝毫关系也没有,你以为她就会放过我吗?还有于福,你愿意看到我嫁与他做对食吗?”
林炎怔怔的看着她,哑然失声!
片刻后,他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咬牙道:“好,我帮你,但你要告诉我你要它做什么?”
苏流萤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此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自己是穷途末路的最后一拼,却不能搭上无辜的林炎。
而且,他的双手,只能救人,不能——杀人!
她的声音淡如青烟,“这是我自己的事。”
轻柔的声音带着绝决的执拗,让林炎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着宁贵妃小产,倒是暂时让她忘了继续折磨苏流萤。第二日,她没有再被关进暴室,回到了永巷。
于福也没有功夫找她麻烦,但那晚他的手摸在她脸上的恶心感,一直像最可怕的噩梦纠缠着她,让她如蛆附体,不得安生……
入夜后,林炎悄悄给她送来了她要的东西。
他看着她担忧道:“你想做什么,我帮你。这东西……女子最好不要碰沾。”
苏流萤凄凉一笑,“我已无路可走!”
得到贵妃小产消息的慧成帝,果然快马加鞭回京,于三日后的傍晚回了宫。
一下龙辇,慧成帝就去了长信宫,安抚失子的宁贵妃。同时处罚了长信宫一众服侍的宫人,每人领三十大板。并下旨,让大理寺严查宁贵妃小产一事。
一时间,整个后宫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于福也挨了三十板子,被人抬回屋时,却将伺候他的小太监都赶了出去,唤来苏流萤,让她亲自为自己上药,给他擦身子。
他趴在床上,看着惨白着脸站在床头的苏流萤,‘桀桀’冷笑道:“你早晚要伺候本公公,好好学着点。若敢将本公公伺候得半点不舒服,要你的命!”
闻言,苏流萤除了脸色惨白些,面色却是出奇的平静。
她依言上前帮他脱了身上的衣服,帮他涂药……
见她今日这般温顺听话,于福很得意,阴恻恻的笑道:“好好看清为夫的身子,我是你的夫君,我们是要生同衾死同穴的。”
她脸上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死死咬着牙关,身子抑止不住微微的颤抖,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
于福满意的笑了,伸手狠狠的拧着她白净的脸蛋,“以后乖乖的,本公公会好好疼你。”
走出于福的屋子,苏流萤神色大变,胸口憋得难受,扶着墙角呕了起来。
她吐得脸色发青,一双眸子却幽深如井,闪着寒光——
之前,她心中尚有一丝犹豫,可到了如今,她已再无迟疑。
☆、第11章 紧紧相贴
握紧手中的东西,苏流萤折身回到永巷,悄悄去浣衣局拿了一套小太监的衣物,换上后朝司辇局悄悄走去……
顺利潜进司辇局后,她很快就在众辇驾中,找到了宁贵妃出宫那日所乘的翟舆。
她猫着身子靠近翟舆,掀开帷幔一角,将手中的东西悄悄放下……
东西放下那一刻,苏流萤如释重负。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正要原路悄悄撤回,忽然,有亮光朝她藏身的地方照过来,有人厉喝道:“谁人在那里?”
脚步声急促的朝她跑过来,苏流萤全身一震,知道藏不住了,只得拼命往外跑。
幸好她已到了司辇局的门口,一出门就是长长的甬道,她没命的往前跑,如果被抓住,她必死无疑!
夜风在她耳边呼呼而过,身后的脚步声却紧追不舍。她连拐了三四道弯,也没有甩掉后面的人。
眼见后面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苏流萤急得心头‘怦怦’真跳。
一边跑,她心里一边默念,求阿爹在天之灵,保佑她逃过这一次。
慌不择路下,她竟是连前面的来人都没看见,一头撞了上去。
身子撞到人墙的那一刻,她绝望的想,完了,彻底被发现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自己撞到的人,而那人也低下头看向她,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苏流萤怔住了——
她撞到的人竟是楼樾!
后者冷冷的看着她,如墨的眸子淡漠无波,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
见是他,苏流萤怔愣过后心里竟是放下一块大石般轻松不少。
来不及开口请罪,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流萤白着脸四处打量,四周除了高高的宫墙,再无其他东西,更无可以藏身的地方。
最后,她的眼光落在楼樾身上的玄色披风上。眸光一沉,她壮起担子颤声道了声‘得罪’,竟是一把掀开他的披风,钻进了进去。
楼樾全身一震,一旁的南山更是吓得差点拿不住手中的风灯。
他上前正要将苏流萤从自家主子的披风下拉出来,楼樾全身却猛然间僵住了。
为了不被追来的人发现,苏流萤钻进楼樾的披风后,却是从后面紧紧的搂住了他腰身,脑袋埋进了他的腋下,身子紧紧相贴……
也幸得她身子削瘦单薄,楼樾也是身姿欣长,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从外面看,竟不知道披风下藏了一个人。
等楼樾回过神来,追她的人已近在眼前,再将她拉出来已不可能。
楼樾僵硬着双手护住披风的前襟,以免被风吹开,身子也悄悄的往宫墙的暗影里挪了挪……
追苏流萤的人是司辇局的小太监们,见到楼樾连忙恭敬的行礼请安。他们不敢问楼樾,只得向南山打听可曾见到可疑的人。南山装模作样的吃惊道:“方才我看到一个黑影飞快的朝北面去了,我原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原来竟是……”
小太监们得了他的话,不疑有他,飞快的朝北边追去。
脚步声走远,苏流萤从披风里滚出来,跪在楼樾面前,不敢抬头。
“……那个,世子爷饶命,方才奴婢也是逼不得已……”
“你的逼不得已关我家世子爷何干?”
一想到因苏流萤牵扯出来的这么多麻烦事,南山头都大了。
宁贵妃小产一事尚未定夺,虽然与侯府没有关系,但若是贵妃小产当日私下悄悄去过侯府的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整个侯府都得遭殃。
而此事,也正是因为苏流萤而起。
如今,她在宫里被追得四处逃蹿,竟敢躲进世子爷的披风里,真是天生的仇人冤家!
☆、第12章 一并记着
楼樾倒是一直没开口。
他越是这样,苏流萤越是慌乱。
刚才走投无路才会情急的忘了分寸,躲进他的披风里,如今想来,撇开男女有别不说,单是他的身份自己这样做,已是犯上的大罪,何况,自己又一次利用了他……
她怯怯的抬头看向楼樾,而他,也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昏沉的灯火下,只见她一身太监服饰,越发衬得她身量单薄,细小的腰肢不盈一握。额头的刘海也盘了上前,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秋水明眸胆怯又幽亮的看着他。一惯苍白的小脸或是因为刚才的奔跑和急乱,生出了一层红晕,将她平日里的冷清面容添上了几份艳色……
这样一看,他竟仿佛又看到了四年前,那个在云梦台上一舞定天下的倾城女子……
楼樾思绪走远,神游太虚,苏流萤却以为他动怒了,心口一窒,慌乱的神色反而镇定下来,挺着脊背跪在那里,白着脸道:“世子爷要打要罚,我甘之如饴!”
她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楼樾可恨又可气。
收回心神,他居高临下的睥着她,薄唇轻启,冷冷道:“一并记着!”
说罢,玄色披色从她面前拂过,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怔怔目送他离开,苏流萤后怕的抚了胸口,不敢再多做耽搁,悄悄的回了永巷……
马车徐徐驶出宫门,南山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对面坐着的楼樾,终是好奇的问道:“皇后娘娘可有答应世子爷的请求?”
楼樾闭目不语,过了片刻才道:“此时不宜提。”
南山了然的点点头,也是,楼皇后才陪圣上南巡回宫,舟车劳顿,又碰到贵妃小产,后宫大乱,一应事务都等着她主持大局,那里还有空隙来管一个小宫女的事?
默默叹息一声,南山感叹道:“其实世子爷为她做了甚多,今日晚上之事,若是不世子爷,只怕她难逃一劫……”
楼樾赫然睁开了双眼,幽深如墨的眸子闪着寒光,冷冷道:“可有查清她放在翟舆上的东西?”
说起这个,南山也不由严肃起来,沉声道:“查清了。”
接下的话,他却是上前附身到楼樾的耳边低声的禀告着。
闻言,楼樾双眸微睇,精光四射,好看的长眉不觉拧起。
修长的食指轻轻敲着手边的矮桌,他徐徐开口,语气却不似先前冰冷,竟带着一丝赞赏——
“她竟是有这份谋略与狠劲,不错!”
复又闭上眼睛,楼樾的脑子里,全是方才那一幕——
双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身,小小的脑袋藏在他的腋下,贴在他背后的身子因为害怕不可抑止的微微战栗……
他本应该嫌恶她的举止莽撞轻浮,还有她的再次利用,却鬼使神差的为她拉紧披风前襟……
再忆起这一幕,楼樾全身忽然躁热起来,仿佛她的双手还环在自已腰上,身子也柔软的贴着自己。
他让南山将封闭的车帘撩起半扇,让夜风凉凉的灌进来,疏解着身上不自然的躁热……
☆、第13章 于福死了
大理寺接手宁贵妃小产一案后,一路慎密的细查下来,最后在贵妃出宫上香所乘坐的翟舆上发现了一个莹绿色的小药瓶,里面装的外伤药中,正含有致贵妃小产的麝香。
那个药瓶,一眼就被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菲儿认出是于福的,而太医也从于福身上涂抹的伤药中发现了麝香,正是与绿瓶中的药量一模一样。
于福都来不及到皇帝贵妃面前辩解,已是被震怒的慧成帝赐了腰斩之刑……
于福处死后,后宫恢复平静,苏流萤却是病倒了。
这是她第一次设计害人,还是要了那人的性命,即便那人是于福,也是让她良心难安,再加上连日来的折磨忧虑,身体再也熬不住病倒了。
病势来得凶猛,高烧至昏迷,性命堪虞。
见她突然这样,永巷里开始谣传,是于福公公舍不得她,来找她下去做伴了。
于是,没人再管她的死活,由着她自生自灭。
昏迷中的苏流萤,在梦里见到了许多人,有她最想念的阿爹阿娘,还有为了救她而死的奶娘,还有她一心想嫁的心上人……
然而,这些人最后都走了,统统离开她,只剩下她一人面对着狰狞可怖的于福。
梦里,他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他要与她对食,他拿钉板扎她的脚,他拿鞭子狠狠的抽她,他在井口看着她残忍的笑着,他要与她生同衾死同穴……
苏流萤既害怕又良心难安,她崩溃的放声大哭,求他放过她,也向他求赎原谅……
林炎来看她时,她已病得脱了形,本就削瘦的身子更是不堪一击。也亏得林炎医术高明,将她从阎王面前拉了回来。
看着她哭肿的眼睛,林炎很是心痛,沉声道:“早知你是要做这个,我替你做就好,也省得你如今心里难受……”
苏流萤不习惯在人前落泪,梦里哭过后,面对林炎时,她又恢复了一往的清冷,嘶哑着嗓子淡淡道:“你可曾听说,有人替那于福收尸?”
于福犯下的是大罪,他手下带的那帮小太监因着他,也多多少少被牵连受到处罚,所以,他的尸首根本没人去管。
苏流萤悄悄替他收了尸,在林炎的帮助下,托人送出了宫,找个地方安葬了……
原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于福头七这日,苏流萤再次被带到了长信宫。
宁贵妃脸色阴郁的躺在贵妃榻上,见到她进来,幽冷的杏眼冷冷从她脸上扫过,满身的寒冽之气让人触之生寒。
“于福死了,你是不是很欢喜?”
宁贵妃的声音,妖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定定的盯着她,不放过苏流萤脸上一丝的神情。
她低下头沉声道:“他是……罪有应得。”
冷冷勾唇,下一秒,一个莹绿色的瓷瓶狠狠砸到了苏流萤的头上,宁贵妃狠声道:“你真以为本宫会相信是于福害了我的孩儿么?”
瓷瓶砸中苏流萤的额头,再滚落到她的膝盖边。
看到莹绿瓷瓶的那一瞬间,她忘记了额头被砸的伤痛,全身如坠冰窖,心脏都瞬间停止了跳动。
☆、第14章 它在哪里
“于福是本宫的心腹,而且本宫才将你赐给他做对食,他感激本宫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害我?”
“至于从他身上发现的脏物——哼,这后宫,多的是腌脏的手段,栽脏嫁祸——本宫见得多了。”
宁贵妃从榻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鬓角的凤钗闪着幽深的寒光,一如她眸光里的恨意。
尖尖的护甲紧紧的掐住苏流萤柔弱纤细的脖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她被迫抬起头,迎面对上宁贵妃狠戾阴寒的眸子。
“曾有人亲眼见到于福给了你一瓶治鞭伤的药,同样的绿瓶子,如今,它在哪里?”
苏流萤全身一颤,眸光里写满了惊恐——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永远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心里有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但没想到,它来得这样快。
她的慌乱胆怯悉数落入了宁贵妃的眼里,手上用力,尖利的护甲又深入几分。
“在你与于福之间,我更相信是你害了我。因为,最恨我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宁贵妃不但聪明,而且心细慎密,不然也不会在入宫短短一年不到,就力压楼皇后和众位妃嫔,拿下掌宫大权。
大理寺初初查出于福时,她心里也有过怀疑,但等不及她拿出证据证明麝香一事与于福无关,盛怒中的慧成帝已是下了旨斩了于福,她小产一事也算盖棺定论了。
但在宁贵妃的心里,她从不相信是于福害得她,因为她知道,这后宫的事,看似偶然,真相却绝非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直到听到于福身边的小太监来报,说是曾看到于福给过苏流萤一样的药瓶,她心里更加认定了心中的想法。
脖子又痛又麻,刺激着苏流萤慌乱的心绪,却让她在心里崩塌的最后一刻,稳住了心神。
她哆嗦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宁贵妃的面前,颤声道:“娘娘请看,于公公给奴婢的药瓶在这里。”
杏眸冷冷看着她拿出来的绿色药瓶,宁贵妃心里闪过一丝狐疑,松了手上的力道,放开她,拿起药瓶细细打量。
手中的药瓶与地上那个样式颜色都相差无几,一眼看出都是于福平时惯常用的。
忍着脖子上的疼痛,苏流萤艰难开口道:“娘娘明鉴,奴婢卑贱,之前从没机会近娘娘身边侍候,更不曾有过那等害人的腌脏物……于公公给奴婢的药,奴婢都好好的用在背上……”
一旁边的菲儿听了,二话不说上前掀起了她的后背,果然见到那鞭伤几乎好全了。
苏流萤在帮于福擦药时,给他涂了混着麝香的伤药,并拿走了他另一个药瓶,而她身上的鞭伤,却是涂了林炎给她的外伤药……
宁贵妃心里再有怀疑,在看到苏流萤拿出了于福给她的药瓶,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她心里还是恨着她,那里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苏流萤。
轻轻朝一旁的菲儿呶嘴示意,菲儿早已等不及,压住心里的兴奋,朝外‘啪啪’击掌,掌声落下,一个面皮蜡黄的老太监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第15章 身临其境
老太监在宁贵妃面前跪下,还未开口请安,宁贵妃已冷冷笑道:“于宝,好好看看本宫为你选的娘子,可还满意?”
苏流萤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一脸得意的宁贵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于宝听了宁贵妃的话,先向她恭敬的叩了响头,等侧过身子看清苏流萤的样貌,浑浊的老眼里闪起了亮光。
对上那双浑浊又阴暗的眼睛,苏流萤如刺在背,她仿佛又看到了于福!
全身抑止不住的颤抖,苏流萤想开口求饶,求宁贵妃放过她,可是,喉咙卡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就算她求破嗓子,宁贵妃也不会放过她了……
宁贵妃最喜欢看她这样慌乱害怕的样子,像极了她养着给她的雪狼狗当口粮的雀儿鸟。
小产以来郁结的心情终于有了好转,宁贵妃冷笑着看着苏流萤,阴戾的声音仿佛从地狱的深渊里传出来——
“于福死了又有什么关系,这宫里多的是太监。你坏了我的姻缘,这一辈子也休想再过一天好日子。”
走出长信宫时,天上堆积起层层乌云,天色阴沉下去,日光也变得惨淡,一如苏流萤面容间的惨淡绝望。
她一心以为除掉于福,她就可以摆脱对食的厄运,可是事情远不如她想像的那般简单。
望着长长逼仄的宫墙,苏流萤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阿娘对她的殷殷嘱咐。
四年前,她随阿爹回京,阿娘送她离开时,拉着她的手一遍遍的告诉她,让她不要入宫,一定不要入宫……
那时的她,不明白阿娘的苦衷,心里眼里全是对繁华京都的向往,从而忽略了阿娘眼里的担忧。
如今身临其境,她才明白,阿娘说得对,皇宫是天下最可怕的地方,是一个披着繁华外衣的虎狼窝,这里没有人,只有没人性的恶兽……
永坤宫里,楼樾陪楼皇后用过午膳,终是开口向他的皇姑母要人。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求他,他却从未开口向何人求过什么,所以,陡然听到他开口,正在翻着帐簿的楼皇后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姑母怔怔的看着自己,楼樾俊脸一红,端起面前的茶杯喝茶,掩饰着面上的难堪。
“你方才说什么?你看中了一个宫女?!”
见他逃避自己的眼光,楼皇后又好笑又惊讶,合上帐簿打趣道:“是哪个宫里的俏宫女迷了咱们楼世子的眼了,说来听听!”
楼家一脉单传,到了楼樾这里,除了一个庶妹,家中再无兄弟,所以,不光是安王爷与太夫人将他当成宝,楼皇后也是对这惟一的侄子稀罕到不行,待他比自己的亲儿子还珍贵,有事无事召他进宫,时常见着才开心。
楼樾不好意思再开口,眼神向一旁的南山扫过,南山见了,连忙恭敬的上前跪到皇后面前,将楼樾回府路上救了苏流萤一事同皇后说了,但也按着先前楼樾叮嘱他的,瞒下了苏流萤的真实身分,只说是永巷一个叫小满的小宫女。
楼皇后疼爱楼樾,如若让她知道,苏流萤就是四年前拒婚不肯嫁给楼樾的女子,她铁定不会同意楼樾的请求,再让苏流萤与楼樾纠缠在一起。
四年前拒婚之耻,至今是百姓们茶余饭后对楼家的一桩笑谈,楼皇后恼苏流萤还来不及,如何会帮她脱离宁贵妃的魔爪?
☆、第16章 不计前嫌
赐一个宫女对重掌后宫大权的楼皇后来说,是小事一桩。但知道这个宫女是宁贵妃赐给于福对食的,楼皇后却是皱起了眉头,为难道:“虽说如今皇上让我重掌后宫,但宁贵妃刚刚小产,若是我此时去问她要人,只怕会引出诸多非议。”
宁贵妃为人跋扈,而楼皇后性情温和,不喜后宫多起事端,平日里都处处让着宁贵妃,更不想在这等敏感的时刻去与她为敌。
楼樾也深知此时颇为敏感,但他更是清楚宁贵妃的性子,猜想于福死后,她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见他不语,楼皇后的好奇心更甚,不由惊诧道:“你一向不近女色,之前姑母为你精挑细选了那么多名门闺秀,你一个都看不进眼里,如今怎么会看上一个宫女?”
话音落下,楼皇后凤眸微敛,心中倒是生出一丝担忧来。
若自家侄子只是一时兴起,要了一个宫女倒是寻常,但若是他对那宫女动了真心,要娶进王府去,却是万万不可能。
觉察到楼皇后眼神里的探究,楼樾心里一震,抿下一口茶,淡然道:“姑母多虑了。侄子不过是那日在路上捡她回去,在不察间也扰了她与于福的好事。既然此事因我而起,我就好人做到底,带她出宫,还她一个自由。并未有其他打算。”
闻言,楼皇后放下担忧,但她也知道宁贵妃的手段,左右权衡思虑,终是不想为了一个宫女让刚刚平复的后宫再起波澜。
她安抚自家侄子,“左右于福如今没了,她也好好的在宫里当差,等时间过去,姑母再将她指派出宫,送与你罢!”
楼樾见好就收,若是他过于执着,反而会让楼皇后对苏流萤产生疑惑,所以不动声色的点头应下。
走出永坤宫,楼樾的脸色低沉,南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小声的劝道:“爷,其实,你对那苏……苏小姐已是不计前嫌、仁至义尽,咱们能帮她的也只能这么多了,以后……以后就不要再管她的事了……”
收脚回身,楼樾定定的看着他,如墨的眸子深邃冰冷,冷冷道:“爷的事,何时轮到你来做主?”
南山全身一颤,立马在他面前跪下来,哆嗦道:“爷息怒,小的不过是……不过是……”
南山从小就跟在楼樾身边,主仆二人相处了数十年,虽然平时也有贫嘴的时候,但在大事大非上,从不敢在他面前多言一句,更甭说替他做主了。
见他这样,楼樾眸光一寒,冷冷道:“方才你在殿外许久,可是听说了什么?”
闻言,南山不自觉的缩了脖子,嗫嚅道:“方才,小的在殿外,确实听到了一些消息,是……是关于爷的,还有、还有……”
“说!”
“听永坤宫的宫女们私下里说,圣上前些日子来皇后这里,提起要将丽姝公主赐婚给爷……”
丽姝?
楼樾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个花蝴蝶,见了他就往上扑,每次都让他头痛不已。
眉头不自觉的收紧,楼樾俊脸如霜,心里蓦然醒悟,这才是皇姑母没有答应他请求放苏流萤出宫的最主要原因吧。
“……还有,宁贵妃又给苏小姐配了一个太监对食,比……比于福还老……”
南山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好像惹主子生气的人成了自己,头埋着都不敢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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