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贼
【序幕一】狭小的房间内口气湿闷,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屋子里一片漆黑。地板上到处是垃圾,不少瓶瓶罐罐还散发着酒气,明显是
【序幕一】
狭小的房间内口气湿闷,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屋子里一片漆黑。地板上到处是垃圾,不少瓶瓶罐罐还散发着酒气,明显是刚开封不久。
男人坐在床上,一仰脖灌下一罐啤酒。
明天就会有人来收走房子,茶几上还有一听啤酒,这是男人最后的家当。
床头柜里还有一张请柬,是上流私人拍卖会的邀请函,若是三天前他还可以光鲜亮丽的前去赴约,而如今,他连一套像样的西装都拿不出来。
男人崩溃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发根渗出血丝。
【序幕二】
男孩眼睛被蒙上了黑布,凭着直觉躲开所有挂着铃铛的细线,单脚站立,用一种奇怪而扭曲的姿势在不触及细线的前提下把手伸进一个小洞里,用食指和中指夹出滚烫的红铁,厚厚的茧削弱了男孩的痛感,男孩在红铁冷却前将它丢到水中冷却。
成功了。男孩长吁一口气。
他的母亲替他摘掉眼睛上的黑布,夸赞他出色,“你一定会成为最棒的贼!”
男孩胆怯道:“那我能出门吗?”
母亲笑道:“当然可以!今天允许你出门,第一次上手要注意周围……”
“妈……”男孩低声道,“我不想去偷。”
母亲一愣。
男孩声音越来越低:“我……我想堂堂正正做人……”
母亲声音平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暴怒:“那行,该教的都教了,你自己养活自己吧,怎么过日子是你自己的事。”
男孩用力地点头。
【序幕三】
刘海成是工地里招的农民工。
在工地做事很累,所以一有空隙,他就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放松自己。工地旁有个杂货店,歇工时他就会去那,要一杯小酒,就着花生米喝。杂货店很小很旧,生意很冷清。柜台后就是一台重重的电视机,喝茶歇伙的时候可以跟着看会电视,遥控器就在柜台上,刘海成和老板熟,换换台老板也不会说什么。
最近杂货店来了个奇怪的男孩。
他什么也不干,就站在柜台前看电视,一站就是一整天,也不嫌腿酸。刘海成试着逗他玩,问他是哪儿的人,结果男孩一问三不知,让刘海成有些郁闷。
后来刘海成和老板闲聊,说起了那个男孩。
老板说他第一次遇到男孩,是在一场暴雨中。男孩站在工地天台上,全身湿透,独自一人仰望着整个天穹的闪电,仿佛刚刚脱笼而出的囚徒。
老板低头关窗,再抬头看时,男孩已经不在那里了。
第二天他又看到了那个男孩,男孩全身湿答答的,像是被雨淋了一夜。
老板心软,请他进屋烘干身子,又给他放《迪迦奥特曼》。他就那么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点都不想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老板问了男孩很多问题,比如你家在哪?你叫什么名字?你昨晚回家了吗?
男孩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老板无奈,不再追问。
后来男孩每天都会来这里,站着看电视,一看就是四五个小时。
两人正聊着,男孩来了。
正好刘海成好奇,问道:“你不上学吗?”
男孩像聋了一样,不给任何反应。
刘海成有些尴尬,和老板面面相觑。
半响,盯着电视屏幕的男孩突然问道:“干了坏事……就一定会受到正义的惩罚吗?”
刘海成一愣,一股“树立小学生正确世界观”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想也不想就道:“当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像你看的奥特曼一样,就算所有人拿怪兽没办法,老天爷也会派奥特曼来惩罚它。”
男生声音嘶哑:“怪兽生来就是怪兽……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刘海成挠挠头:“但里面也有好怪兽吧?管你是什么,只要真心赎罪了就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男孩恍然大悟:“哦!”
【纪以轩】
我是一个专业的盗窃惯犯,在业内有口皆碑。
我盯上了一栋别墅,近期准备下手。
别墅在城北郊区。
【曹汉生】
我是一个贼,在圈内有着响当当的名号。
我盯上了一栋别墅,近期准备下手。
别墅在城北郊区。
【现在是晚上】
月黑风高,杀人良宵。
纪以轩黑进别墅保安系统,把已经准备好的录像上传到摄像头里,关掉了红外线探测器,随后背上背包,踩着梯子翻过了围墙。
映入纪以轩眼帘的是一片高尔夫球场。
【曹汉生】
一、二、三、四、五……五个摄像头。这别墅防的可真够严密的啊。
不过这难不倒我。我穿了夜行衣,他们看不清。我三两下轻松地翻越了六米高的围墙,随后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高尔夫球场。
【纪以轩】
没想到这么高档的别墅居然不是电子门,好久没开锁了……啧,技术有点生疏啊。
【二十分钟前的曹汉生】
咦?那是什么?
兔子?
高尔夫球场居然有兔子。
决定了,贼不走空,顺走这几只兔子吧。
我追着兔子跑了半天,瞅准时机一个虎扑,把兔子抓住了。
获得物品:兔子×1
我提着兔子的耳朵向别墅进发。
【纪以轩】
我蹑手蹑脚的上楼,一般贵重物品都是放在卧室的保险柜里。我得到情报说别墅主人出差去了,别墅里只剩下保姆看家,那么卧室里应该没人。
呃?指纹锁?
我可是专业的,区区指纹锁难不倒我。我在楼梯扶手上用透明胶粘取了几个指纹,随后把特殊处理的橡胶融化,倒在指纹上。等橡胶冷却凝固后,往指纹锁上一按,试了几个指纹后,最后一个终于正确。
咔哒——门开了。
【曹汉生】
门居然开着?
我试着推了一下,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也许是主人去打高尔夫忘记关门了吧。
我进屋,直觉告诉我,最贵重的东西一定在楼上。提着兔子不方便偷东西,但我又没东西装兔子,于是我决定和兔子商量一下。
“喂,兔子,你趴我头上不要动行不?”
兔子默认了。
不过我不放心,不是说狡兔三窟么?兔子贼狡猾了,肯定没有牺牲自己填补人类胃囊的崇高觉悟,于是我把窗帘扯下来,撕成条状,把兔子捆在头上。
准备好一切了的我,向楼上进发。
楼梯也许是年久失修,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突然,楼上卧室内传来诡异的声音:咯哒……咯哒……咯哒……
【纪以轩】
保险柜是转轮的,也许是太久没上油的缘故,每转一下它都会发出咯哒的声音,这样齿轮运转的声音更清晰了,正好方便我开锁。
突然,楼下传来诡异的吱吱声……就好像有人轻轻的踩在楼梯板上……
我的脑门上流出冷汗。这别墅真他娘诡异。
【这不是鬼故事】
纪以轩躲进衣柜里,透过一条缝隙偷偷向外张望。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进屋内,空气沉闷而寒冷。诡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留在门口。
曹汉生看到门又是开着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故意放他进去……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别怕别怕,有什么好怕的,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曹汉生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慢慢地向屋内走去,企图让自己变成坚定的无神论者。
纪以轩目眦欲裂,震惊的无以复加。
衣柜外站着一个人形生物。它的头部特别大,头顶上还有两根粗大的触须,耳朵一侧还有像布条一样的器官垂下,随风摆动。
这……这是什么?
纪以轩身体颤抖着,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出声。
曹汉生突然脊背一阵发凉,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他的直觉一贯很准,这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曹汉生决定先发制人,大喝一声:“谁!”
纪以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一个激灵,不小心撞到了柜子门板。
完了完了……纪以轩的内心被恐惧填满。
柜子突然震动,吓了曹汉生一跳,他不由得退后两步,兔子乘机挣扎,向左侧滑落。
卧槽!
纪以轩胆战心惊,他看到那人形生物诡异的退了两步后,脑部居然移动了!居然在快速向左侧移动!那个脑部好像在挣扎,粗大的触须不停的摆动……好恐怖!这是要放大招的节奏啊!漫画电视里都是这样的,奇怪的生物一旦发现人类,就会突然变得诡异,然后猛地攻击人类!
他惊慌失措中,不小心踢开了柜子门板,整个人暴露在怪物的视线之下。
纪以轩绝望了。
【这是转折】
咔哒——灯开了。
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一脸懵逼地看着屋内的两人,手还僵在电灯的开关上。
三脸懵逼。
……
曹汉生下意识地高呼一声:“surprise!”
纪以轩下意识地附和:“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西装男一看就是久经沙场,见惯了大世面的人,立马条件反射道:“哈哈哈,吓我一跳,真是辛苦你们了……”
随后屋内陷入死寂。
纪以轩瞬间作出了:“顶着兔子的智障是屋主的好朋友今晚是专门来给屋主一个惊吓”的错误判断。
曹汉生立马作出了:“躲在衣柜里的男人是屋主的隔壁老王屋主是来抓奸的”错误结论。
西装男暂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是一团浆糊。
曹汉生率先打破尴尬:“啊哈哈哈哈,你不就是隔壁那位嘛,真巧啊!”说完还对纪以轩挤眉弄眼。
纪以轩一脸意会,附和道:“对啊对啊,我就是隔壁那位,这不让你带我来串门嘛。向我介绍介绍这位如何?”说完还指向西装男。
曹汉生一脸惊讶:“隔壁老王居然不认得隔壁女人的老公?”
纪以轩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死撑着道:“是啊是啊……”
“哇,那你很棒棒哦!”
西装男终于发话了:“你二位……是谁啊?”
二脸懵逼。
两人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莫非……这智障是同行?!”
“你忘啦?我是你小学同学来着啊……”曹汉生当机立断,笑着向西装男走去。
西装男看着曹汉生藏在背后的台灯,心生警觉,不由得退了两步。
“表怕怕,我会很温柔的~”曹汉生语气像狼外婆。
西装男转身拔腿就跑。
曹汉生一个虎扑,把西装男摁在地上,手起台灯落,砰的一声闷响,西装男被砸昏了。
纪以轩大吃一惊:“卧槽你智障啊!”
曹汉生也大吃一惊:“卧槽莫非你不是同行?!”说完举起了手里的台灯。
“废话我当然是啊!没看到我背上的包啊?!”
曹汉生反驳:“谁规定小偷就一定要背包了?”
“你不背包你偷的东西怎么拿回去?”
曹汉生鄙夷地看着他:“你就不知道顺手偷个包么?”
“那你作案工具怎么带进来?”
曹汉生一脸茫然:“什么作案工具?”
纪以轩忍不住对他吼道:“就是开锁的工具啊!”
曹汉生一愣:“开锁需要什么工具?”
“算了,”纪以轩懒得跟这个智障沟通,“保险柜是我先发现的,我打开后里面的东西就归我了。你要想分一杯羹自己去别的地方翻吧。”
“凭啥?我要不打昏那货我俩都完蛋,怎么看都是我的功劳大吧?”
“你要不说话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傻,”纪以轩忍无可忍,“你被别人发现了你还堂而皇之的打昏别人,你这不叫盗窃这叫抢劫你知道么?!”
“我发现你这个人脑子有问题,”曹汉生一本正经道,“都是犯罪你还分盗窃和抢劫?”
纪以轩看着他脑袋顶着的兔子,怒道:“你没资格说我!你脑子才有问题!我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抢劫判的刑比盗窃重!”
“你没上过幼儿园么?没听老师给你讲五十步笑百步的故事吗?”曹汉生露出“哎呀你好可怜”的表情。
“那我问你,你要是被抓住了,你希望法庭判你五年还是十年?”
“我不想跟智障过多的纠缠,”曹汉生脸上露出智商上的优越感,“我现在要开锁了,你一边去。”
纪以轩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呵呵,我倒要看看你赤手空拳的怎么开锁。告诉你,我包里的听筒、金刚钻、隔墙钳都是花上十万定做的,请业内最资深的人做图纸……”
曹汉生:“哦。”
纪以轩怒道:“你那一副看智障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曹汉生道:“今天爷给你开开眼。”
曹汉生两耳光把西装男掴醒,逼问了保险柜密码后,手起台灯落,又把西装男砸昏了,然后输入密码,开了保险柜。
“搞定!”曹汉生道,“哦!益达,笑出强大。”
纪以轩脸色跟吃屎之后反刍了一样。
“真奇怪,保险柜里居然有益达……”曹汉生道,“难不成每次数钱舔手指后都要嚼一嚼?”说着手向益达伸去。
纪以轩大喊道:“不要碰!”
但还是晚了一步,曹汉生碰到了益达……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咦?这个益达是假的?”曹汉生道,“原来是个按钮啊!”
纪以轩再次大喊道:“不要按!”
仍旧是晚了一步,曹汉生把益达按了下去……在他们看来,仍旧是什么事也没用发生。
在曹汉生按下益达的那一刻,当地警察局的电话响了起来。
【十分钟后】
(警察突入前门倒计时:5分钟)
曹汉生拿床单包住保险柜里的金条,背上后掂了掂,道:“外面来了好多警察啊,他们来干嘛的?”
“是来抓我们的。”纪以轩自从见了曹汉生后脸色就没有正常过。
“卧槽你居然报警了?!你不也是贼么?”
“你按的益达按钮是报警装置啊傻逼!!”纪以轩忍无可忍,“这么蠢的陷阱你也会中,你到底是不是个贼啊!”
“要是换你你也一定会按的!”
“才不会!”
“一定会!”
“才不会!”
“小白,咬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曹汉生把兔子伸向纪以轩。
“你是有多幼稚啊!”纪以轩道,“真受不了你!我要跑路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曹汉生好心提醒:“你现在出去会被抓住的。”
“那你说怎么办?不出去一定会被抓住,还不如闯一闯。”
“你就不知道开动脑筋吗?”曹汉生做了个一休哥思考的动作。
纪以轩眉头一挑,“我可是有逃生方案的,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警察突入前门倒计时:4分32秒)
【纪以轩的逃生方案一】
往自制的充气人身上套上衣服,然后丢出围墙,趁警察查看充气人的空档,翻过另一边的围墙,逃之夭夭。
纪以轩看着六米高的围墙和一望无际的高尔夫球场,心里默默否决了方案一。
(警察突入前门倒计时:4分26秒)
【纪以轩的逃生方案二】
变装出去,假扮成管家佣人什么的,出门向警察查询情况,然后趁警察放松警惕逃之夭夭。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释放人质!若是自首,我们将会酌情处理!”外面的警察扯着喇叭喊道。
纪以轩一愣。
曹汉生跳起来手起台灯落打碎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方案二正式流产。
【曹汉生的逃生方案】
纪以轩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脱困。
曹汉生背着金条像蜗牛一样,“走吧,爷今儿收获不少,出去后请你撮一顿。”
“你谁啊你,我跟你很熟么?”纪以轩不耐烦道,随后一愣,“等等,出去后?你这么有信心出去?”
曹汉生道:“你谁啊你,我跟你很熟么?”
“……”
纪以轩:“大爷。”
“啊?我听不见?”曹汉生把手放在耳朵上做出耳背的样子。
纪以轩大喊:“大爷!”
西装男迷迷糊糊的醒了:“你叫我?”
曹汉生手起台灯落。
曹汉生道:“走吧,爷带你一程,没时间磨蹭了。”
“哦哦!”纪以轩连忙跟上,“说归说,到底要怎么跑?”
曹汉生道:“爷说不清楚,给你示范一遍,你学着。”
只见曹汉生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然后把书卷起来塞进去,用枕头什么的充当头部,然后用帽子盖起来,最后往里面倒了一通胶水。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曹汉生得意的把这玩意举起来,“做好了!假人一号!”
纪以轩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然后把它丢出围墙,趁警察查看它的时候,我俩从围墙另一边逃走。”曹汉生脸上写满了“快点夸我”,“perfect!完美无缺的计划!”
纪以轩:“……”
纪以轩:“我居然会对你抱有期待。”
(警察突入前门倒计时:2分11秒)
【曹汉生用实践证明计划可行】
曹汉生用布条把手包起来,免得翻墙时被墙头的铁刺扎伤。
他气势十足道:“看好了啊!”
纪以轩一脸生无可恋。
曹汉生后退几十米,大吼一声:“走你!”将假人甩出了六米高的围墙。
“卧槽!你是人么?!”
曹汉生在甩出假人的一瞬间腰部腹肌旋扭,以一个夸张的姿势转身后,向另一边围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奔,每一步都在泥地上踩出脚印,后脚跟的泥屑纷飞。在即将撞到围墙时,他纵身一跃,跳上一段距离后,又在光滑的墙面上狠狠的一蹬,手刚好够着了围墙顶,他轻松的一个引体向上翻过了围墙。
纪以轩:“……”
纪以轩:“我是谁?我在哪?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墙那头曹汉生喊道:“快翻过来啊!你他娘还磨蹭什么呢?!”
【纪以轩尝试不用梯子翻墙】
纪以轩一脸茫然的站在墙角。
纪以轩努力跳了一下,目测了一下差距。
嗯,从现在开始,一边补充蛋白质一边练习弹跳力,练个二三十年应该就能翻过去了吧。
(警察突入前门倒计时:1分21秒)
【我一定会回来的!】
墙那边曹汉生喊道:“马勒戈壁,警察来了!”随后是一阵哒哒哒跑远的脚步声。
又被丢下,只剩一个人了啊……纪以轩叹了一口气,自己连做贼都做不好呢……
突然又是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闷,只见一个接近一米九的庞然大物从墙那头跳了过来,顺带着大喊一声:“小羊们!我灰太狼又回来啦!”
纪以轩大惊:“卧槽!你怎么又回来了?!”
“废话,你是不是傻,我不来你怎么出去?说好一起去撮一顿,你是不是想放爷鸽子?”
纪以轩一愣,有些感激,但是见曹汉生毫不在意的样子,若是再说些感谢的话就有些矫情了,就打算说些“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屁话。他定定神,正准备开口,结果看到曹汉生一身空空,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你的金子呢?”
曹汉生立马捂住裆部。
纪以轩一脚踹去,怒道:“我说的是黄金!”
“哦哦,我藏起来了,带着碍手碍脚。”曹汉生抓着纪以轩道,“跟我来!”
【plan B】
“不愧是有钱人,垃圾场都这么气派呢!”曹汉生感叹道。
纪以轩附和:“是啊是啊。”
曹汉生比划了一下:“大概我们两人的狗窝加起来都没有这个垃圾场大。”
“喂喂喂,这种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纪以轩不爽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不是住豪宅么?”
“你要是住豪宅你还来偷东西?”
“都说了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啊!”
曹汉生双手抱胸:“嗯,考虑到你瘦弱的身体翻不过那到矮小的围墙,我思考出了plan B。”
“说事就说事,不要带着【瘦弱】、【矮小】这样的形容词来偷偷讽刺我。”
曹汉生摊手:“但是你翻不过那道墙是事实啊。”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变态啊?说翻就翻,那是六米高的墙!六米!”
曹汉生用鲁迅先生的眼神睥睨纪以轩:“真是可悲的中国人。”
“你个飞檐走壁的日本忍者不准玷污鲁迅先生!”
曹汉生跟纪以轩插科打诨的同时,手也没闲着,在垃圾堆里乱翻。
纪以轩好奇道:“狗子你在刨啥呢?”
“可以躲人的箱子。”
纪以轩又有不好的预感。
“我俩躲箱子里,明早垃圾车来清理垃圾时,能把我俩一块带走。”
纪以轩:“我拒绝。”
曹汉生不解道:“为啥?”
纪以轩:“你没发现里面混有奇怪生物的粪便么?”
“我没瞎,能看到。”
纪以轩表示无法接受:“那你还躲里面?!”
“大兄弟,你不会是处女座的吧?”曹汉生从垃圾堆里翻出了一个纸箱,“啊,找到了,只有这一个诶。看起来像是装冰箱的纸箱。有钱人家的冰箱就是大啊,装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等会……我两挤一个箱子?”
“当然你也可以不用跟我挤,把那些你口中的【奇怪生物的粪便】糊在你身上,把自己糊的不成人形,这样蒙混过关效果也一样。”
纪以轩认真道:“请务必让我和你挤一挤。”
(警察已突入)
【纸箱里的兔子】
纸箱里闷热无比,垃圾场的臭味直钻人鼻,纪以轩有种窒息的感觉。
曹汉生道:“大兄弟,你像个娘们一样脸红了。”
“我这是热的!还有不要加【像个娘们一样】这种奇怪的修饰词!”
“电视剧里女主角思春时脸红都说自己是热的。”
纪以轩想踹他,奈何箱子空间太小,伸展不开。
曹汉生身体似乎在抖,“我都忘问了,大兄弟你叫啥名?”
纪以轩道:“纪以轩,纪念的纪,已经的已,轩辕剑的轩。”
曹汉生身体抖的更厉害了:“爷叫曹汉生,曹汉生的曹,曹汉生的汉,曹汉生的生。”
纪以轩:“你抖个啥?”
曹汉生:“我受伤了。”
纪以轩一惊:“刚刚翻墙时警察打的?”
曹汉生:“不是,是兔子挠的。”
“哈?”
“它在咬我小胡萝卜。”
“什么?”
纪以轩突然感觉箱子剧烈的一震,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顺着他的衣领拱进他的怀里。
纪以轩尖叫:“whatfuck?!你居然把兔子带进来了?!”
箱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谁在那!”
曹汉生:“嘘!”
两个警察打着手电扫视着垃圾场。
纪以轩屏息凝神……使劲憋着。兔子在他怀里挠来挠去,又痒又痛。
兔子君向下方进发。
曹汉生感到箱子猛地一震。
警察大喝:“谁!?”
箱子里的两人都默念着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数十分钟后,警察搜寻无果,离开了。
曹汉生长吁一口气:“果然我在箱子外盖满垃圾做伪装是个极其明智的决定。”
纪以轩:“阿西巴!”
曹汉生:“怎么了?”
箱子剧烈一震。
曹汉生感受到兔子蹦到他身上了。
纪以轩含泪道:“出去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宰了这只兔子。”
“纪兄弟这么心急啊,”曹汉生道,“其实兔子肉味道一般,你烤三五个小时它就会变得跟焦炭一样,啃都啃不动。”
纪以轩生无可恋:“请你告诉我什么肉烤三五个小时不会变成焦炭。”
“唐僧肉?”
“要是唐僧这么叼他还要孙悟空干什么?”
“暖床?”
纪以轩一副死了算了的表情。
曹汉生道:“话说大兄弟,你为啥入这行啊?”
“此事说来话长……”
【纪以轩的心酸往事】
纪以轩感叹道:“我本是清华大学毕业生……”
曹汉生插嘴:“最后却沦落成贼,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那张毕业证?”
纪以轩忍了忍,无视他继续道:“我学的是金融专业,到华尔街一展身手……”
曹汉生插嘴:“最后钱没赚到反而成了贼。”
纪以轩忍了忍,继续道:“我的事业逐步发展,慢慢的打出了一片天地……”
“天地会么?反清复明?”
“但我的竞争对手用下三滥的方法,使我倾家荡产,还背上了一世的污名,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找不到……”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你能中下三滥的招数说明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纪以轩忍不住了,想要反击:“那大哥你为啥干这行?”
【曹汉生的欢乐往事】
曹汉生高呼:“因为我是要成为小偷王的男人!”
“……”
纪以轩:“我就不该问你的。”
曹汉生:“在很久以前……”
“别说了我不想听。”
“不行你都说了,我也要说!”
“……”
曹汉生道:“在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爸妈就是贼……”
纪以轩插嘴:“家风悠久啊,这就是所谓的出生决定命运么?”
曹汉生直接无视:“于是我什么也不会,也成了个贼。”
“……”
“没了。”
纪以轩:“这就讲完了?”
“当然你想听我过往的光辉事迹的话,还要从数十年前那个夕阳说起……”
“别说了我不想听。”
【王者荣耀】
曹汉生:“你挪一挪。”
“就这么点位置你是想让我挪到二次元么?”
箱子一震。
曹汉生:“好了。”
纪以轩大惊:“卧槽你居然玩手机!”
手机音量还蛮大:“欢迎来到,王者荣耀——”
纪以轩也想玩,但奈何空间有限,手实在伸不起来,他只好侧过头看着曹汉生玩。
咔咔咔咔咔——箱子外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纪以轩悄声道:“有人来了!”
曹汉生:“我知道,小地图上看到了。”
“哈?”
曹汉生:“都躲草丛里呢,就等着我过去。可笑!我岂会……”
纪以轩拧他:“我是说外面有人来了!”
曹汉生:“大概是垃圾车来了吧。”
纪以轩一惊:“这么快?”
曹汉生骄傲道:“那当然,司机可是我哥们,是我叫来的!”
“你啥时候叫的?明明电话都没打一个……”
曹汉生:“用王者荣耀发的聊天消息。”
“……”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传来一阵争吵声。
曹汉生突然道:“完了,坏事了!”
“怎么了?”
“警察要搜垃圾车,所有搬上去的垃圾都要先检查一遍。”
纪以轩大惊:“那怎么办?”
曹汉生沉默半响,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
曹汉生:“快推塔啊傻逼!”
“卧槽我们都要被抓住坐牢了你还有心情打游戏?!”
曹汉生笑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打不了游戏了,所以这一把得好好打。”
“什么?”
曹汉生道:“以后不要做贼了吧。别做坏事了。”
“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曹汉生笑笑,在纪以轩看来这个笑容居然有几分释然。曹汉生道:“我还会说更违和的话呢!比如说【我从不会觉得永夜黑暗,除非我从未见过光明】”
纪以轩一愣。曹汉生以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偏有着深入骨髓刻入灵魂的万钧之力。
【蹲草丛】
曹汉生突然跳出纸箱,大喊一声:“德玛西亚!!”
纪以轩懵逼了。
世界一瞬间静默。
警察们一声怒喝:“抓住他!”
曹汉生边跑边唱:“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纪以轩傻眼了。
【老司机带带我】
“小兄弟?”一个胡子邋碴的大叔轻声喊道,“小兄弟你在哪?我是来接你出去的!”
纪以轩冒出个头:“你是垃圾场的司机?”
“是啊是啊,快走吧,阿生拖不了多久!”
纪以轩脑子没转过来:“怎么回事?”
“还看不出来啊?阿生把警察引走了啊!”
“……引走?”
大叔叹了一口气:“这次恐怕要坐个上十年了……”
纪以轩愣愣的:“他会被抓住?”
“不然呢?行了别废话了,外面没警察了,坐副驾驶吧,老司机要开车了。”
纪以轩露出挣扎的神色。
半响,他坐上了副驾驶,说:“快开车吧。”
【往事惜沦误】
卡车内有股子霉味,座椅很久没洗了,上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油壳。不过纪以轩并不介意,他双目无神的看着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的飞速后退,车内忽明忽暗。
纪以轩道:“有烟么?”
大叔道:“买不起,戒了。”
纪以轩看起来有点颓废。
纪以轩道:“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他?”
纪以轩顿了顿,又道:“虽说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
“你是说阿生?”
纪以轩点点头。
大叔点了根烟,“他就是那性子。医生也说他脑子有问题。”
纪以轩道:“你不是说没烟么?”
大叔嘿嘿笑道:“这不是能省一根省一根嘛,要不我五块钱卖你一根?”
纪以轩懒得讨价还价,直接抽了一张二十给他。
大叔给了一根烟他。
“……”
纪以轩:“大叔你数学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
大叔一脸苦逼:“我这辈子就没上过学。”
“哦!”
“你别不信,我和阿生都没上过学,你可以找他作证……”说完大叔一愣,随后叹了一口气。
车内一阵沉默。
大叔吐出个烟圈:“听阿生说,小兄弟你很有才华。以后就不要干这行了吧。”
纪以轩苦笑,点烟,“一个两个的,都劝我不干了,那你们呢?明明自己在做这行……”
“阿生是实在没办法了……”
纪以轩打断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要是有办法,我还干这行?”
大叔弹了弹烟灰,“等我说完你再做评价吧。”
纪以轩侧过头。
“阿生他妈妈得了癌症。”
纪以轩手指上的烟一抖。
“阿生从小被他父母关在屋子里训练,训练他如何偷东西。整日与世隔绝,导致他现在没办法和人正常的交流。准确的说,他是没办法和正常人交流。”
“阿生他不喜欢偷东西,每次偷东西他都有种负罪感。他只要走在街上,就会觉得全世界的人在谴责他,只有跟小偷还能相对流畅的交流,可是还是不怎么会说话。”说到这,大叔笑道,“阿生也一定说了很多惹小兄弟不开心的话了吧?其实他心挺善的,只是不会说话。”
纪以轩想想,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
“他什么也不会,只会偷东西。没有人会因为你心理有问题而宽容你,所以阿生一直找不到工作。但即便如此,阿生也不愿去偷东西,每天去洗盘子、去工地搬砖头维持生计。但如今他妈妈得了癌症,要钱治病,所以他不得不去偷。”
纪以轩深吸了一口烟,脑子有点木:“那这么说,这一票应该够了。那么多金子,足够治病了。”
大叔苦笑:“哪还有金子?阿生没跟你说吧?他为了翻回来,用金子引开警察了。”
纪以轩一愣。
前面是红灯,大叔踩刹车,道:“阿生是真把你当朋友了。他跟我说,你很特别,是第一个把他当正常人看的人,还说你其实人很好,干这行只是误入歧途,叫我拉你一把……”大叔抓了抓他稀疏的头发,“真是给我甩了个大包袱,我又不是和尚,哪能一张嘴就让人浪子回头。”
“其实被警察抓到,对阿生来说未尝不是种解脱,也许他一直想赎罪……但又放不下他妈妈。”大叔头发都快被抓光了,发愁道,“还得替他照顾他妈,也不知道我那点小家底够不够……”
【尾声】
纪以轩喉结滚动,“他……为什么想赎罪?”
大叔道:“我这种没读书的人都知道,做了错事就得受罚,受罚之后才能堂堂正正的抬头做人啊!金山银山也比不上好好做人对吧?”
红绿灯上的数字在闪动,车水马龙静止着,轰鸣着,像是心中的某种澎湃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纪以轩看着街边的人群,像是笼子里的鸟望着外面的鸽子。
纪以轩一口气把烟抽到底:“咱可不能输给一个白痴,对吧?”
大叔没听清:“嗯?”
纪以轩开了车门,反手甩上,此时他觉得自己特别的的潇洒。
大叔摇下车窗:“你干啥去?”
纪以轩摆摆手:“自首去咯!”
大叔一愣。
纪以轩突然觉得身上前所未有的轻松,就算在华尔街叱咤风云,也比不上此刻内心平静的愉悦。
我从未同情黑暗,除非我永远沐身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