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4
(四) 大川把律师让进屋来。这律师平时的穿着是很严谨的,西装革履从不马虎,即便是下了班,他那身白衬衣也舍不得脱,头发永远是油光
(四)
大川把律师让进屋来。这律师平时的穿着是很严谨的,西装革履从不马虎,即便是下了班,他那身白衬衣也舍不得脱,头发永远是油光锃亮的,仿佛随时都在冒着油,一副宽边大眼睛和日本翻译的眼睛有一拼,嘴角总带着讨好的微笑,让人感觉他不是个严肃的律师,而是一个饭店老板。
“随便坐,随便坐,”正在厨房忙碌的大川热情地让着他,“这么久了,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啊,客气,客气,本人姓赵,赵喜贵,”赵律师笑嘻嘻地坐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
这间屋的结构和他那个屋的结构是一样的,面积也一样,只不过布局像镜面一样是相反的。房间大约三十平米,一个小卧室,一个小厅,一个小卫生间和一个小厨房,都是微型的小房间,显得很拥挤。
“还没吃饭吧?一会儿一起喝点,”大川边说着,边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花生米来,并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酒和两个小酒杯放在沙发边的小茶几上----这里就缺个小餐厅。
“啊,您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赵喜贵嘴上那么说,其实已经打算在这里用餐了。
大川又从厨房拿出一盘撕好的冷荤菜放在茶几上,然后就开始倒酒,显然,也就这两盘菜了。
“不好意思,简慢了些,就这两盘菜,别嫌弃啊!”
“那里,那里,这就挺好了,挺好了,”赵喜贵已经把一粒花生米放在口中嚼了起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讲究人,纯东北汉子!”
“你不是东北的?”
“不,我是河北的。”
“哦,从口气里听不出来。”
“我到这边好久了,一直在长春,现在业务需要,我到了这边。”
“你是属于哪个事务所的?”
“长春律政事务所,很出名的,我们那里都是洋律师,有俄国的,有英国的,还有日本的。”
“哦,那你到这边是公出还是常住?”
“当然是常住了,要不谁租房子啊,我们这边也与业务,我们在很多地方都有分支机构,在四平也有呢。”
“哦哦,看来你们的业务开展得听广泛,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着实不容易啊。”
“这也没啥不容易得,就看老板是谁?我们的老板以前是俄国人,现在换成日本人了,现在东北是日本人的天下,当然是日本的买卖吃香喽,长春还有几家德国事务所,但也干不过我们。”
“来来,赵律师,别光说,先走一个。”说着两个人先干了一杯。
两个人也不用筷子,就用手抓着花生米和熟食咔咔往嘴里塞,嚼得很香的样子。
“对了,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也没见你问呢?”大川舔了一下手上的油脂说道。
“那还用问吗?我早就知道你叫佟大川了,渡边火柴厂二车间的主任。”
大川故作惊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你是……特务?”大川压低了声音。
“哈,好眼力,好眼力啊!你要不是个见过世面得人绝对不会说出这话来。知道吗……”律师也放低了声音,“我不光知道你,我知道我们这栋楼里所有人的信息。”
“啊?是吗?”大川虽然故作惊讶,但心里也对他防备了起来,显然这个家伙的身份不一般。
“你看,好像你不信的样子,我一一跟你说道说道,咱们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说,先说一楼,杂货店的老板就是我们这栋楼的东家,想来这你是清楚的,那个老家伙是个老滑头,能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混的,都不一般,最早,这里归山上的土匪管,民国的县政府和警察局都是摆设,里面都有山上的人,不说别的,就那个汪三儿,一般人就得罪不起,但其实,他在虹门山上就是个小瘪三,顶多是个小组长,但在虹门镇,他却是个人物,各个场合他都得到场,要不就是不给面子。这老板和汪三儿也是有来往的,最次也得给人家提成,否则别想在这干下去;
“再说那个理发店,我跟你说,我早就怀疑这个理发店了。这个理发店大约在这干了五六年了,五六年前的事谁也说不清,这是最大的疑点,那个理发店的老板四十刚出头,一开始是一个男学徒,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很白净,不像干粗活的样子,应该是个纨绔子弟,并且受过良好的教育,我去理发的时候故意提了普希金、果戈里的名字,那学徒眼睛放光,显然是知道的,以他那样的条件怎么可能出现在理发店呢?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故意隐藏身份,所以,要说特务,他最有可能!他可干了一段时间后又来了一个女学徒,十八九岁的样子,很清秀,像个农家子弟,但也是读过书的样子,因为我见过理发店的椅子上放着一本诗集,那是他们忘记收起来的,不是为了给顾客看的,因为那书保管得很是精心,我等待理发的时候,拿过来翻了翻,那书上散发出一个女人身上那股极其细微的清香味儿,不好意思,我这鼻子真是好使的,对于女人,我是很上心的,咱们都是男人,我也不怕你笑话,辘轳把街我是常客,嘿嘿。
“可疑的事情还有呢,不长时间,这个男学徒不见了,一开始我觉得可能是出徒了,后来觉得不对,他过半个月左右来一次,他一来,理发店就停业,我猜一定是在开会,后来他就不来了,但偷偷把那个女孩约出去吃饭,约了五六次吧,都是背着那个老板的,奇怪的事还在后面,后来他偷偷在河南街那边租了一个房子和这女娃子同居,再后来,我在东辽河那边的码头上见过这个男青年,他穿得很破,已经化身为装卸工了。又过了一个月,那个女娃子跟这个理发师以夫妻身份公开生活在一起了,而那个装卸工也在码头上消失了。”
大川听得冷汗直冒,这个律师绝对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务,但是他暂时不能确定他是属于哪个势力的,他心里快速地盘算着,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应酬他:“老弟,你也是够闲的了,管人家的闲事,现在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那不对,这是我们生活的环境,我们必须充分了解自己所处环境,否则,我们就是不安全的!”
这一点只有特工才能有深刻的体会,大川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个律师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人员。
律师接着说道:“然后我再说说我们的二楼,你和我咱们稍后说,先说那个男老师。他姓刁,刁老师,是镇里唯一一所小学的老师,他具备老师的所有特点,外表谦虚,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但背地里高傲,看不起所有人,有点墨水,但墨水比较淡,他那点墨水只够他自己自娱自乐,连我这半吊子的人都比他强,说实话,我要是跟他谈起音乐和文学来,他绝对是听不懂的,但咱不能那么干,那么干遭恨,他或许能恨你一辈子,因为,当一个会思考的猪得知他依然是个猪的时候,他不恨你才怪呢,谁让你泄露他的天机的呢。好了,我先把这口酒喝了,”他跟已经先举起酒杯的大川又干了一杯后继续说道,“我的结论,他是个无能的人,是个可以被我们忽略的。注意哈,高潮要来了哈,对,先把酒满上,老哥,跟你喝酒就是痛快,好了,我再说说三楼那三个女客……”
(未完待续)
(2022.4.9 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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